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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初柔,是不是?”她喃喃地道。

傅沛文用力咬了咬牙,道:“是!”

她动动嘴唇,似乎想笑,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我就知道。”她低低地重复,“我就知道……”

“他是想借助青龙会的势力,”傅沛文道,像是解释,“这是一场交易。”

“我知道,”傅景鹤笑,“哥,我知道。可是……”她抬眼,盈盈的眼睛里,流露出令人揪心的无助。“哥,为什么,我还是会觉得这里很痛?”她的手放在心口,摇头,还是笑,“明明已经决定要放下了,不是吗?明明知道他原本就是这样为达目的,不惜利用一切的人,不是吗?明明已经没有任何可能,可是,听到这种消息,还是会不甘会难过!”

水汽在眼中氤氲,慢慢凝成清澈的泪滴……

她忽然掩住脸,发出一声抽泣,然而,很快又胡乱抹了两下,抬起头来,脸上泪痕交错,却继续笑:“呵!哥,我真是太傻了,对不对?”

“没有关系,”傅沛文把她揽进怀里,“有哥哥在,你永远都不需要那么聪明。”

傅景鹤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

她一直在忍耐,在压抑,在坚持。她固执地认为,路是自己选的,所以无论再怎么痛苦都不该抱怨。

可是,她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渴望爱情的普通女子。

傅沛文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哭吧,哭完就没事了。以后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傅景鹤在他怀里哭得哽咽。

傅沛文搂住她,慢慢地抬眼,凝视窗外乱舞的残红,一道凌厉的冷光从眸中闪过。

“不会有婚礼的!小鹤,我保证!”

**

傅沛文说得不错,这是一场交易。安聿鸿与温初柔的联姻,意味着暗焰与青龙会从此合为一体。对于面临覆灭的安家,得到青龙会和林义初的支持,这无疑是最有效最便捷的脱困之计。

安氏丑闻引起的哄动已渐渐告一段落,但联姻的消息一出,G市立刻又像烧开的热水一样沸腾起来。原本一边倒怀疑、指责安氏不法行为的舆论,现在开始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安氏此举,是拖人下水,只能说明与其联姻的温氏同样有不法犯罪的可能。然而,另一派却认为,在这种非常时刻,温氏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作出这种举动,其实正好证明安氏的清白。毕竟,谁会那么傻,把女儿嫁给一个即将入狱的嫌疑犯呢?

紧接着,第二天各大报纸上便出现了温氏的一则声明。说温氏与安氏原是世交,愿力证安家的清白。温氏千金温初柔,则与安聿鸿青梅竹马,之所以选在这种非常时刻和他结婚,一来是证明他们情比金坚,二来更是因为相信他的人格!

再过数日,形势果然渐渐变得对安氏有利起来。林义初黑白两道通吃,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甚至涉及G市更高的层次。这么一件并未结案的案子,要在证据证词上做点手脚,再上下打通一下关系,根本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在这种情况下,傅沛文给出的方案也是最直接的,那就是:让婚礼无法进行!

林义初不会做赔本的生意,如果不是得到安聿鸿切实的保证,他又凭什么如此大力为安家奔忙?所以,婚礼就定在温家发布声明的一周之后。虽然仓促,但却是双方都乐见其成的。

一场盛大的婚礼,就是一个公开的承诺与契约。如果没有婚礼,两本小小的结婚证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破坏婚礼,甚至,让这场婚礼永远不可能再举行,就是最有效破坏双方盟约的手段!

**

前一阵的天气一直很暖和,这两天却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G市地处岭南,气候温热,夏季漫长,春秋短暂。然而,初春季节的雨一下,湿冷的感觉却能让人寒到刺骨。

古人说: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原来,无论去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傅景鹤看着窗外的雨出神,手中的热茶正袅袅地冒着白汽,握住瓷杯的手指却感觉不到烫,心头莫名地焦躁,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行动就在今天。

这次行动事关重大,安聿鸿与温初柔的婚礼也必定是戒备森严。所以,就连杜潇潇也没有闲着。然而,她没有提出要参加,也没有人提出要她参加。

她确实是不想参加,因为,她不能保证,如果自己看到安聿鸿为另一个女人套上戒指时,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反应。不参加,是为了不破坏大家的计划。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渐渐涌上一阵不安的悸动,像是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的直觉,向来准得有些可怕,然而,又无法清楚地看到危险来自何处。这令她无端地焦躁。

指尖冰凉,她抿了一口热茶,没有感觉到温暖,反而愈是烦躁得厉害。这时,便听门铃“叮咚叮咚”地响了两声……

**

大婚的日子,天公不作美,但是阴霾丝毫没有影响这场婚礼的盛大与隆重。

婚礼的地点很特别,不是在教堂,也不是在酒店,而是在一艘大型游轮上。纵然早已研究过其内部的详细结构图,在望远镜里看到它时,柯从止仍然不禁发出一声赞叹,实在是太金碧辉煌富丽奢华了!

这艘游轮有四层楼高,空中花园、泳池、观光甲板应有尽有,光是三楼的宴会厅就足以容纳数百人。此刻,游轮正停靠在珍珠江边,鲜花和汽球布满了甲板上的每个角落。此时已陆续有客人上船,三三两两正笑语晏晏,服饰得体的侍者们手托酒盘,穿梭其间。

柯从止“啧啧”两声:“这样浪漫的婚礼,倒还真有些意思。”

傅沛文同样在用望远镜观察远处的情况,听他这样说,只是微微冷笑,并不接话。于琛却道:“当年林义初被一个坐台小姐迷得神魂颠倒,险些为此休妻。林太太也是出身黑道,自然不甘,设计了场车祸把那女人做掉了。林义初虽然恼火,却也无可奈何。所幸留下一个女儿,就是温初柔。林义初不敢把她带回家,只得托给好友温明朝抚养。这个女儿越长越像母亲,因此林义初十分疼爱。这艘游轮,原本就是他一早订造好,准备送给女儿的结婚礼物。这一次,刚好派上用场。”

“那真是可惜了啊!”柯从止轻轻地笑起来,冷风从他眉梢掠过,似乎也变得温柔,但从他眼中流露出的点点杀意,却比冷风更凛冽几分。

傅沛文放下镜子,转头问于琛:“程啸那边怎么样?”

“正准备上船。”

“很好,一切按计划进行!”傅沛文的平静中有一种逼人的寒意,“以为把船开出珍珠江口,我们就无可奈何么?走着瞧吧!”

**

傅景鹤眉尖微微一蹙:这个时候,会有谁来?

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所有人都被调走。而且,因为她手术后伤口已经基本复原,这栋两层的小楼,位置又很是偏僻,所以,除她之外,只有程啸的两名手下在。

略一犹豫,门铃又一声急过一声地响起来,甚至在楼上也能隐约听到拍门的声音。

她放了茶杯,打开房门走出去。

“是谁?”她一边从回旋楼梯往下走,一边问,话刚出口,突然顿住,又是疑惑又是惊讶地道,“欧大哥?!”

欧潮一脸焦急,正被两名男子拦在玄关处,这时抬头见到她身影,不由喜道:“傅小姐!”

傅景鹤挥退两名手下,自己缓步下楼。

谁知,欧潮一得自由,便几步冲上前来,口中急道:“傅小姐,快跟我走!”说着,伸手要拉她手腕。

傅景鹤左手一挡,旋身避开,皱眉道:“你干什么?”

两名手下也大惊,同时拔出枪来,对准欧潮。

欧潮却只着急道:“傅小姐,这里危险,快点和我走吧!”

傅景鹤用眼神制止住自己的人,将欧潮上下打量一番:“欧大哥,你先把话说清楚。”

欧潮无奈:“江辰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他的人很快就会过来了。”

傅景鹤眼神微冷,略一迟疑,似乎在判断他这话有几分可信,随即向另两人使个眼色。那两人都是程啸颇为得力的手下,立时有一人开门出去察看,另一人则没有擅动,依然警惕地盯着欧潮。

“傅小姐,你相信我!这消息是家主才好不容易得到的,特地交待我一定要保证你的安全!”

“家主?”傅景鹤怔了怔,忍不住冷笑,“今天好像正是你家主大喜的日子吧!”

“不,傅小姐,家主他……”

话音未落,一阵密集的枪声陡然响起。

**

程啸正一步步走向码头。

作为G市黑道上的大人物之一,不管私底下再怎么不合,暗焰与青龙会要联姻,怎么也不能不给他发帖子。这既是一种示威,又是一种警告。

然而,此刻他西装革履,鲜衣亮衫,风度翩翩,一派潇洒,完全是正经出席宴会的模样,好像就是去参加一个好朋友的婚礼,似乎完全不像感受到什么威胁似的。后面有人为他打着伞,遮住零落的细雨。另有四名手下,则个个精干,沉默恭敬,一路随行,人虽然不多,却颇有气势,派头十足。

主人家正站在岸边迎客。豪华的游轮正喜气洋洋地泊在江边,好像一点也没有被阴冷的寒雨影响到气氛。江中波浪起伏,庞大的船身却巍峨不动。

“啊,程总!欢迎欢迎!”迎上来的是温明朝,正笑得开怀。跟上来的是林义初,依然是招牌式的微笑,莫名高深。

“恭喜了,温总!”程啸拱手,眼睛在林义初身上打了个转,又笑道,“也该恭喜林会长才是!”

“多谢多谢!”林义初也微笑着拱手。

“江总监?”程啸又看向一旁的江辰,故意啧啧叹道,“没想到,连安总的家务事也要江总监操劳啊!”

江辰温文一笑:“我与安总原是亲如手足,安总的婚姻大事,我怎么能置身事外呢?”

程啸笑了笑,又略疑惑地道:“怎么今天倒是家长迎客?两位新人呢?”

“说来惭愧,”温明朝道,“小女近日为婚事奔忙,身子有些不适,安总正在里面陪她。”

程啸“啊”了一声,又笑:“感情这么好,真叫人羡慕!”

温明朝客气两句,将手一摆:“程总请!”

程啸略一点头,举步要走。又听后面传来江辰的声音:“且慢!”

“怎么?”

“程总,”江辰看着他几名手下,微笑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这几位身上可别有什么带凶气的东西才好。”

程啸淡淡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搜身吗?”

“不错。”江辰倒也不客气,“程总不介意吧?”

程啸无所谓地耸耸肩:“请便!”

江辰一使眼色,立刻有人上前搜查。

来到程啸跟前时,他呵呵一笑,不待对方动手,自动将西装外套解开,转了一圈,又拍拍裤腿,自觉的程度反倒让对方有些不知所措了。

江辰不动声色地注视着。程啸扬眉笑道:“怎么样,江总监?可以上船了么?”

“程总请!”江辰恭敬欠身。

程啸哈哈大笑,大步走上浮桥,手下众人随之跟上。

相比外部,宴会厅更是张灯结彩,富丽非凡。场中宾客熙熙攘攘,正前方挂着安聿鸿与温初柔巨幅的婚纱照,新娘笑得甜蜜幸福,新郎向来冷漠的脸上,也浮着淡淡的笑意。

一名侍者端着酒水迎上前来:“程总,来杯威士忌吧!今天刚从苏格兰到的货。”

程啸看他一眼,随手取过一杯,笑道:“苏格兰吗?那可费了不少功夫吧?”

侍者恭敬地道:“虽然花些功夫,但还是能顺利到货的。程总放心!”

--这是早就约定的暗号,表示一切按计划顺利进行。

于是,程啸满意地微笑:“我自然放心!”

侍者也微微一笑,退了下去。

程啸抿了一口酒,抬眼看着婚纱照,眸中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

这个时候,在二楼一个安静的豪华套房里,新娘子正在补最后一次妆。

乌黑的长发高高盘起,几绺微卷的刘海从额边垂下,衬得柔美的肌肤如雪般晶莹。粉嫩的底妆,再加娇艳的腮红与唇彩,令她原本温婉可人的五官更添新婚的喜悦与幸福感。

当化妆师画完最后一笔,温初柔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露出满意的微笑。她站起来,转动了一下身体,长长的头巾在空中飘起。

“很好,”她对化妆师说,“你先出去吧!呆会儿我再叫你。”

化妆师点头:“温小姐,宴会快要开始了,请你注意不要再有太大的动作,否则发型容易乱。”

“我知道了,”温初柔从镜子里看着她,笑了笑,“不过,以后,请叫我‘安太太’!”

“是的,安太太!”化妆师会意地微笑,开门退出。

温初柔再一次把镜中的人仔细打量一番,确定再没有一点瑕疵,随即小心地提起裙摆,走向房中的另一扇门。

推开门,入目是一间更大更豪华的房间。一张KingSize的床摆在正中,却仍然有充裕的空间摆放着各种家俱。柔和的灯光代替了被厚重窗帘挡住的天光。床上正有人倚在床头闭目养神,五官俊美迷人,容色却苍白如雪。听到开门的声音,睁开眼来,看到她的妆扮,微微一笑,语音低微而温柔地道:“阿柔,你今天真漂亮!”

温初柔缓步走近床头,微笑道:“真的吗?鸿,你喜不喜欢?”

**

每一扇玻璃窗,都在枪声中变得粉碎。清脆的破裂声、落地声,伴随着呼啸的子弹声,冲击着耳膜,分外刺耳。屋里三人同时扑倒,随即各自找到掩护物藏身。

激烈的枪声持续了足有十分钟。停下时,屋里的所有东西都已经千疮百孔,没有一件是完好的。

三人皆是身经百战的老手,这时相互一使眼色,便由程啸手下断后,傅景鹤当前,朝厨房的位置悄悄地摸过去。厨房外面就是花园,容易藏身,也容易逃遁。刚才出去察看的那人不知生死如何,目前看来,可能是凶多吉少,却也无法顾及。

现在还是白天,但细雨连绵不止,天也阴沉沉的,像是夜幕将至。

傅景鹤一走进厨房就知道不妙,因为厨房同样是一地的碎玻璃。从支离破碎的窗框上向外瞥了一眼,阴暗的天色中,花园中有人影慢慢逼近。她急忙向后面打个手势,三人都停下来。

“出不去了。”她低声而急促地道,“分散开,各自找机会逃。”

“不行!”两个男人几乎异口同声。

欧潮道:“对方人多,分散开反而机会更小。再说他们的主要目标是你,你若孤身一人,更加好对付。”

程啸的手下则坚定地道:“我掩护你们走。”

傅景鹤咬着唇,一时间难以抉择。她未尝不知道对方的目标只是她一人,可是……

这时,程啸的手下又向外张望了一眼,果决地道:“傅小姐,没时间想了。我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们乘机走!”说着起身要走。

傅景鹤拉了他一下,咬牙问道:“我只知道你叫阿材,你全名叫什么?”

男人顿了一下,朝她露出洁白的牙齿:“刘成材。”这一刻,他平凡的面容显得特别好看,“麻烦傅小姐转告老大,就说我阿材下辈子还愿意跟着他!”

傅景鹤重重地点了下头。

阿材快速地起身,从窗户翻出去。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枪声,紧接着是呼喝声和脚步声,不出片刻,声音渐渐转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欧潮探着看了看,拉她一下:“走吧!”

刘成材!傅景鹤在心里默默地把这三个字念了一遍,深吸口气,和欧潮一起翻窗而过。

欧潮原本要扶她,见她动作利落,不觉喜道:“你的伤已经好了么?”

傅景鹤淡淡地道:“嗯,做了手术。”

“家主若知道,一定很高兴!”

两人同时越过一排矮树,蹲下来察看动静。傅景鹤抿着唇,恍若未闻。雨丝淅淅沥沥地落下来,看着虽然不大,却很快将两人头发衣服都淋湿了。

欧潮看了她一眼,忽然间意识到什么,碰了碰她胳膊,轻声道:“傅小姐,你真的误会了。家主对你一片真心。今天的婚礼,只是迫不得已。”

“也许吧!”傅景鹤盯着前方,默然片刻,“不管他是为了什么目的结婚,也不管他是为了什么目的让你来救我,总之,今天我谢谢你!但是,以后,他的事和我再没什么关系了。”

欧潮忽然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傅小姐难道也以为家主结婚是为了得到青龙会的支持?不!你错了!这一切都是江辰的主意!家主是被逼的!”

傅景鹤眉尖一蹙,转眼紧盯住他:“你说什么?”

**

“怎么会不喜欢呢?”安聿鸿笑道,“今天你可是我的新娘!”

温初柔却依然只是微微笑着:“鸿,你居然会对我说这种话,我真是有点不习惯了。”

安聿鸿洒然一笑:“以后会习惯的。”

“是吗?”温初柔歪着头看他,“为什么呢?你明明不想和我结婚的,我知道。”

“是,我并不爱你。你知道。”安聿鸿平静地道,“可是,既然已经没有选择,过去的事,多想无益,我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自在点?”

温初柔一动不动地注视他,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这话的真假。

安聿鸿从眼神到微笑都不起一丝波澜,流露出一种看透世情的淡然。此刻的他,相比从前一向冷漠示人的他,似乎变得简单了,然而,正是如此,又仿佛让人更难揣摩。

两人默默对视许久,温初柔终于放弃似地轻叹一声,俯身在他冰凉的唇上吻了吻,凝视他的目光柔情无限:“鸿,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也不管这场婚姻究竟能维持多久,能有今天,我这辈子也算够了。”

她又笑起来,婉媚动人,随即转身离开,片刻之后再回到床边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支抽吸好的小针管。

安聿鸿的瞳孔在瞬间有不可察觉的收缩,然而,转瞬之后,又平复淡然的平静。

“鸿,打完这一支针,可以准备换衣服了。”她依然微笑,仿佛要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安聿鸿毫无血色的脸上,一双黑亮深邃的眸子像两汪不见底的深潭,盯着她淡淡地笑道:“我不过刚刚恢复一些,这支针再打下去,还怎么和你一同出去见人?难道,你想让大家看到一个连路也走不稳的新郎么?”

温初柔掩唇轻笑:“放心吧,这一支剂量小,至多让你虚弱一点点罢了。只防着你中途做出什么不该有的行为,想要完成婚礼,却是没有问题的。”

“你就这么信得过江辰?”安聿鸿垂下眼帘。

温初柔轻叹:“我知道这场婚事其实他也不愿意看到。不过,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他把你送到我面前来的,不是吗?”

安聿鸿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接着,越笑越大声,竟像是听到一个有趣的笑话。

**

“什么叫被逼?”傅景鹤追问,皱着眉头道,“安聿鸿是什么人?他不愿意做的事,有谁逼得了他?”

欧潮叹息,直视着她,慢慢地道:“你可知道,家主的旧伤一直没有完全好?”

傅景鹤嘴唇一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终究却是咬着唇转开头。

“那天你被带走,隔天家主就进了医院。”欧潮低声道,“旧伤发作得很厉害,有几天完全不省人事,我们差点以为……”

傅景鹤觉得喉咙里又干又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手指无意识地抠进身边的泥土里。她没有想到,原来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她不知道的时空,和她一样承受病痛的折磨。她在痛的时候,还有哥哥和朋友陪着。而安聿鸿,却只有他自己……

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可是,这一刻,心还是难受得拧成一团。

“等到好不容易恢复一些,安氏又出事了。之后他的情况便时好时坏,一直反复。可是,很快我就开始觉得不对劲……”欧潮思索着,又摇摇头,“这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虽然我不知道江辰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但我知道,家主一定是被他控制了!”他往矮树外张望一下,又道,“算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脱身,我们回头再细说。”

傅景鹤咬了咬唇,勉强压下心头的紊乱。不管是什么事,似乎只要一涉及到安聿鸿,她就很难让理智一直保持上风。然而欧潮说得对,现在确实不是适合细谈的时候。

再次确定四周没有动静,两人迅速起身朝外奔去。然而,刚翻过篱笆,后面忽然响起一声呼喝:“在那边!”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加快速度。

枪声,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响起。子弹,呼啸着从耳边飞过,射入身边的树干与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傅景鹤只觉得身上一沉,已被欧潮扑倒,在地上几个翻滚,滚进一片绿化带。

“我挡一阵,你快走!”欧潮顾不得礼节,身形一稳,便爬起身来,掏出一条车钥匙,握紧了她胳膊道,“从这条路一直走,我的车停在那边!”

“不行,”傅景鹤想也没想地道,“要走一起走!”

欧潮突然暴躁了,猛地将她一推,大声喝道:“傅景鹤!老子拼死来救你,不是为了让你一起死的!”

相识以来,他一直谨守身份,恭敬有礼,傅景鹤一下子被他吼得怔住。然而,很快便回过神来,沉声道:“好!车子离这儿大概多远?”

枪声越来越近。欧潮回击几枪,转头看她时,眼中多了几分歉然:“不远,几分钟路程而已。”

正要走,又听他道:“傅小姐!”

她回头,欧潮郑重地道:“家主,在等你!”

傅景鹤眼神一闪,抿紧了唇,只道:“你撑住!”再不啰嗦,果断地走了。

背后枪声一直在响,她却再也没有回头,朝欧潮指示的方向,用尽全力狂奔而去。

紧紧攥在手心里的车钥匙,湿滑而粘腻。

**

安聿鸿笑着笑着,以手抚胸,剧烈地咳嗽起来。尽管如此,他仍是一边咳,一边在笑,仿佛已经不能自抑。

温初柔怔了怔,心头略略泛起不安,不禁问道:“你笑什么?”

安聿鸿又笑又咳地好一阵,才喘着气停下来,一丝殷红的血,从淡薄的唇边缓缓淌下。他漫不经心地抬手拭去,疲惫地靠着软枕,像是已经脱了力,但脸上却仍是盈盈的笑意。

“我笑你啊,阿柔!”他似真似假地笑睇着她,“我以为在女人之中,你已算是很聪明的。可你怎么会真的相信江辰?这岂不太可笑了么?”

温初柔的笑容已经有点冷:“这话什么意思?若不是他用药控制了你,你能乖乖地同意和我结婚么?别说是安氏与暗焰,你大概连命也送给别人了!”

“这话倒没错,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就算我要把命送出去,人家也不要啊!”安聿鸿淡淡地笑,眼神有片刻的飘远。很快,他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在眼前的女子身上,悠悠地道,“你觉得江辰是真心促成这桩婚事?那你有没有想过,倘若真是如此,当初他为什么又要嫁祸给你?”

“嫁祸?”温初柔脸色一僵。

“当初傅景鹤的车祸究竟是谁指使徐林做的,你想不出来么?”

温初柔蓦然盯紧他:“难道是他?”

安聿鸿笑而不语。

“你敢指天发誓,那件事难道不是你为了找借口让暗焰与青龙会决裂而做的?”

“那时我是不想和你结婚,自然也希望双方能够闹翻。可你别忘了,当时我人在法国,不可能事事决断。何况……”他的笑容里泛起一丝无奈,“她当时险些丧命,我怎么可能会允许那种事发生……”

“真的是这样?!”温初柔恨声。

“阿柔,你我相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江辰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知道。他对你的敌意,你也不会不知道。”

“江、辰!”温初柔咬牙冷笑,“就他那点龌龊心思,好像以为没有人知道似的!也真亏得你竟然能忍他这么多年!”

安聿鸿平静笑道:“不管怎么说,在此之前,他对我也算是忠心耿耿。”

温初柔哼笑一声,不带一点温度。

她这人外表柔美,实则内心冷硬。那时候,她一度百口莫辩,与安聿鸿的关系因此降到冰点,所以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现在知道真相,自然对江辰恨之入骨。

然而,想起今天的正事,还是深吸口气,勉强抑下心头恼怒,脸上又浮起春水涟漪般的笑意。走上前,在他脸庞轻轻抚了抚,像是充满怜惜:“鸿,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不想打这支针罢了。江辰的事,我日后一定会找他算帐!但是,今天是我盼了半辈子的日子,我绝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所以,多说无益。婚礼就要开始了,还是快点准备吧!”

说着,纤柔的手指已来到他手臂上,撩起衣袖,就要进行注射。

**

傅景鹤一路疾奔,不多时,果然看见一辆黑色的路虎停在路边。打开车门把后排座椅一掀,又是一喜。她知道欧潮向来有在车上备枪的习惯,果然,改装过的座椅下恰好置入一把分解的MP7A1冲锋枪。

三两下把枪装好,发动车子,方向盘一打便往来路冲去。

她已经丢下了阿材,不能再丢下欧潮。何况,他已经受伤!车钥匙上,他温热的血,正随着车身晃动,慢慢地滴下来。

油门几乎被踩到极限,车窗外的树木化成一道绿色的暗影飞掠而过。傅景鹤紧盯前方,枪声越来越近,一颗心死死地堵在嗓子眼里。只要枪还在响,就说明他还活着。

直到眼前出现十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傅景鹤看准之前两人藏身的地方,脚下刹车一踩,方向盘猛地转了一圈。车子发出尖锐刺耳的一声噪响,车身以车头为圆心,直直转了一百八十度。

“欧潮!上车!”她大声喊道,同时从车窗探出手去,朝对方一阵扫射。

耳畔传来隐约的惨叫,对方似乎被她的突袭打乱了阵脚,然而,片刻之后,便是更猛烈的回击。子弹密集地打在车身上,发出阵阵清脆的撞击声。欧潮却始终没有动静。

傅景鹤心里发急,往他藏身之处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身影伏在那里一动不动,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利落地换了一个弹匣,准确地放倒几个之后,又是一轮快速扫射。对方的枪声一时停了。乘着这间隙,她果断推开车门,轻巧跃下。

欧潮面朝下伏在地上,身下一大滩血迹缓缓洇开。

“欧大哥!”傅景鹤低呼一声,将他翻转过来,只见他尚有气息,微微睁开的两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既有惊讶又是感动,神色复杂,但说不出话来。原来他苦苦支撑,只是想着能够多拖延一阵,傅景鹤逃脱的机会就越大一分,却没想到她竟会回头来救他!

傅景鹤无暇细想他内心感受,用力将他扶起来。幸而车子停得很近,几步就到。刚把欧潮拖上副驾的位置,身后杀气突至。傅景鹤想也没想,“碰”的一声把车门甩上,自己身形一侧,转过车头。

“砰砰砰……”一串子弹打在防弹的车门上,留下一片浅白的小坑。

傅景鹤瞬间反击,一梭子弹射出,追踪而至的敌人又倒下一半。MP7A1的杀伤力极大,加上她百发百中的枪法,所中之人几乎立刻毙命。

但对方乘着她救欧潮的时间已逼得很近,傅景鹤当机立断,打空最后一个弹匣,立刻便往主驾的车门绕去。然而,刚坐上车,要拉车门,突然“当”的一声,一枝长枪从间隙中插入,正卡在车与门之间。

她霍然一惊,身后就是欧潮,避无可避,千钧一发之际,握住枪身向上一抬。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子弹打在车顶,震得车身一阵发颤。要关门已经来不及了,傅景鹤一声冷叱,抬脚将车门一踹,车门猝不及防地大力弹开,门外响起一声痛呼。

傅景鹤仍拉着那枪不肯松手,借势跃出,目光快速一扫,已见到有四五人围上来。当前那人的枪正在她手里,抬眼一看,不由愕然脱口道:“王义?”

那人一言不发,骤然松了枪,旋身一脚朝她面门踢来。

傅景鹤避开,拉动枪栓正要开枪,却发现,原来这枪早没了子弹。对方拳脚又至,只得把枪当作棍使,先挡了一阵。

那人略略退开,恨恨地盯着她道:“王义是我哥,我是王诚!”随即一挥手:“上!”其余几人一同围上来。

傅景鹤冷笑一声,沉着应对。虽说她肩膀受伤之后,灵活性大打折扣,但应付三五个人显然还不在话下。也幸得之前阿材和欧潮已将对手解决了不少,再加上她之前一轮痛击,王诚带来的人也就剩下了这么几个。

十分钟之后,那几人就爬不起来了。王诚见势不妙,急忙猱身又上。傅景鹤眼带不屑,见招拆招。斗得几十个回合,终于飞腿将他踢翻,顺手夺过一把枪,大步上前一脚踏住他前胸,眉间尽是冷意:“你是江辰的人?所以,王义其实也是吧?”

王诚哼了一声:“不能杀你为我哥报仇,还有什么好说?!”

“不错!你哥是我杀的。不过,让他以死为代价,来挑起我和安聿鸿之间的矛盾,这种任务是谁派他去做的?若要说报仇,那人可也得算上一份!”

当时傅景鹤被困,王义谎称程啸手下来营救她,事实上却是暗藏杀机。眼见暗杀不成,便嫁祸给安聿鸿。以至于她一直误会是安聿鸿设计想逼他说出U盘下落。这件事,到了现在才算水落石出。

王诚只是恨声不语。

许久没有做剧烈运动,傅景鹤微微喘了两口,手腕一抬,每人补了一枪,重伤,却不致命。她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但要对一些完全没有抵抗力的人下手,毕竟还是不屑为之。

转身正要上车,忽见车上欧潮蓦然两眼大睁,盯着她背后露出愤怒而惊恐的表情。傅景鹤没有片刻迟疑,反手一枪射出,只听王诚在身后发出一声可怕的嘶吼,随即轰然倒下。

傅景鹤也不回头,轻巧跃上驾座,油门一踩,车子飞驰而去……

------题外话------

原本计划一万字结文,看来还得有一万字才行,不过最多不会超过两万字,放心~

亲们将就着吧~

继续请假!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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