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祈瑾到庄琳琼苑的时候,夜早已经深了,月在这个漆黑的夜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的明亮。很多天了,他都在桌案前伏着,今天,他却突然倦怠了在书桌前的成山一般的奏折,突然,想找人说说话。
找谁呢?
他扬起了嘴角自嘲的一笑。
出了那间密室,他就是九五之尊,就是真龙天子,就是所有人可敬可畏的皇上。皇上不会有苦,皇上不会有哀,皇上更不会有别人难以理解的心思。
谁都不会记得,皇上也是人,也是经历了深宫风云勾心斗角后杀出来的人呢。
他的步履并不轻盈,带出了些倦滞。确实是累了,太阳穴突突的叫嚣着,仿佛要蹦出来才算安心。
他想着她,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因为他时常觉得他们两个很像,从他知道她身世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这种感觉。他们同样都有一个早死的娘亲,一个让人痛恨的爹,当然,还有一个凄凄苦苦无依无靠的年幼……
曾经有好几次,他瞧着她抵抗,瞧着她流泪,心里竟都被触动。他,也是了解那种滋味的。无助与绝望,面前的黑暗如同幽冥,挣扎着活命,疯狂的想要报复……
这些,他都是有过的。那年,他比她还要小呢……
他向来认为,他做的只是夺了她对司徒祈瑛的情,放弃那段永远都不可能的谊。他以为她会恨敏妃,恨她拆散了她和司徒祈瑛。她会恨穆闻天,恨她给了她那样的生活,寄人篱下一般。他以为会恨所有让她变的那样凄惨的人,他以为自己的出手都是在间接帮了她……
不能被成全的感情,要它有什么用?
穆歆月,你为什么放不下!
她是那样的毕恭毕敬,用一个小小的身子,架起沉重冗杂的宫装,在后宫美人中端的方正,淡漠逶迤,却还是在见了司徒祈瑛的时候一下子乱了方寸,仿佛铜甲铁兵碰到了什么一下子溃不成军。
他还是忍无可忍了,终于将她占有,理所应当的帝王占有帝女。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厌烦了假意的顺从,可是,他却又贪恋她身上能抚摸的到的平静与隐忍。他承认,这些感觉绝对不是来自于自己忍耐了很久才得到的愉悦,而是一种说不清感觉……
他知道她恨自己,恨不得杀了自己,为了她的司徒祈瑛。
司徒祈瑾真的觉得好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能让她这样的坚持。那时候她才那么小,而他也不过是个小大人。他可以为了她申请远调,她可以为了他寻死觅活。这时间生生死死的司徒祈瑾没少见,只是越想他们之间的关系便越觉得可笑。
她想见司徒祈瑛,自己就让她见,告诉她什么是相见难相亲。
庄琳琼苑的宫灯在丛丛修竹的掩映下竟是寂寥无比,静谧如水。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多了几分暖意和柔软,挑起了细细密密的坠珠纱帘,轻轻的走了进去。
她的发徜徉的身后,泛着弱弱的光,一个莹白的肩头仿若顽皮从那抹黑中跳脱了出来。
他慢慢的走上前去,修长的手指缓缓的带起她身下的薄衾,覆在了她的肩头上。她仿佛有所感觉,微微的动了动,然后腾的一下转过了身子,有些空洞的眼睛莫名的盯着他。
“睡吧。”
司徒祈瑾轻轻的拍了拍歆月的肩背,淡淡光影下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他俯下身子,薄唇停留在她的眉间,慢慢的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