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声音,沈醉冰很快就感知到来人在二楼的雅间内。
“砰”厚重的楠木大门被一脚踢开,沈醉冰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抹轻纱,她扬着头,大步走进雅间。
出乎意料的,雅间里并不是群魔乱舞、中年大叔调戏美女的景象,而是几个青年正襟危坐。
沈醉冰冷冷地眸光不作声色的划过他们,很快就发现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中间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
沈醉冰昂着头,故意做出目中无人的样子,道:“刚才是哪个没长眼睛的惊扰了本姑娘的雅兴?”
话音刚落,一个正在品茗的青年就将茶喷了出来。
这女人,真狂。
凤离阙的雅间是很少外租的,尤其是二楼,因为安置着暗阁,所以雅间的租价更是一夜千金。这女人知道是他们鼓的掌竟然还敢如此狂妄,真是……
“是在下鼓掌的。”坐在中央的少年面色不变,微笑着看着沈醉冰说,“在下墨寂,久闻凤离阙离姬之名,刚才听姑娘一曲,意志高昂,曲调奔放,敢问姑娘可是离姬?”
墨寂身边的几名青年一脸了然,兰京的凤离阙之所以长盛不衰的重要原因就是有离姬,据说她光是一个背影就可以迷倒千万人,一手出神入化的琴艺和清润淡雅的嗓音更是令无数文人墨客五体投地,虽然刚才只听到了琴声没有听见歌声,但这个女子的琴技之高,加上她露在外面的眼睛是那般灵动,倒确实有可能是离姬。
沈醉冰挑眉,离姬?应该是宋离络吧。
“离姬是兰国的花魁,这里是紫国,哪来的离姬?”狂笑一声,她目光如炬,盯着墨寂道:“我是凤离阙紫国的花魁,单名一个冰字,众人都唤我冰姬。”
一直跟在沈醉冰身后的莬藤一听她的话,头都大了。众人更是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嗤笑。
“冰肌?我还玉骨呢!”
“粗鲁成这样还敢自称是花魁,哈哈!”
沈醉冰没有说话,她冷如锋芒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墨寂身上,看见他的眼中也闪过不屑,她不由笑了,“既然诸位都不相信冰的能力,冰就为各位表演一场吧。”
莬藤忙为她找台阶:“冰姬来的急,没有带乐器,怎么能表演呢?”
沈醉冰看着墨寂腰间碧青的玉笛,道:“公子的笛子能否借我一用?”
还不等墨寂反应,他身边的青年就跳了起来:“不成,这可是上古三大神器!”
沈醉冰眯眼,道:“就是神器我才要,其他的东西能配得上姑娘我么?”
墨寂拦住了青年的爆发,取下腰间的长笛,递给沈醉冰,道:“的确,只有这笛才配的上姑娘。只是在下很好奇,如果吹笛,姑娘又该如何唱曲?在下听说离姬从来都是边弹边唱的。”被拦住的青年脸上露出明白的神色——沈醉冰要用雨滴,就无法唱歌,这样是无法比的上离姬的。
“本姑娘自有办法。“沈醉冰毫不客气地夺过笛子,细细一看,玉笛色泽柔和,摸起来冰凉润滑,而且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果真和宋离络的凤舞琴一样,是上古神器。
沈醉冰看着这支玉笛,不由有些动心。
“它叫什么名字?”
“九天绝。”
“这样啊,墨公子,”沈醉冰温柔地笑道,“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墨寂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却无法逃出她那双灵气十足的眼睛的蛊惑,他不由点头。
“如果我可以用这九天绝演奏出让你满意的曲子,公子就把它让给我,如何?”
还不等墨寂答话,刚刚沈醉冰久看不顺眼的那个青年又跳出来冷嘲热讽:“借你用一时破例,你一个歌姬竟然敢和我们公子打赌,你赌的起吗?”
“刚才诸位想必听见了冰姬的演奏用的也不是普通乐器,如果冰姬输了,那琴就送给公子了,冰姬也愿由公子处置。”
墨寂看了看她眼角成竹在胸的笑意,本想拒绝,但心中的某个地方却砰然一动,拒绝的话到嘴边竟化作了一句“好。”
沈醉冰也不多言,也没有将玉笛放在唇边,只是十指轻轻抵住笛孔,一阵优美清脆的笛声响起。
众人目瞪口呆,沈醉冰却是暗自冷笑。
她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她之前所学的易容术需要对风力绝佳的控制技巧,否则卸妆时就会划花脸部。相比之下,用内力化风吹笛不过是小菜一碟。
朱唇轻启,空灵动听的人声如同清泉般汩汩流出。直接沁入心田,占据了整个思考空间,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
“檀色点唇,
额间用鸳鸯黄淡淡的抹,
铜镜里岁月的轮廓,
光线微弱,
拂烟眉勾描得颇有些多。
剪裁成贴花的金箔,
闪烁着诱人的独特光泽,
再没有什么可以诉说,
自从跟随风尘而沦落,
假戏真做又有何不妥,
舞榭歌台即使是场梦,
也无需去捅破。
青楼满座,
只有风雨声在门外沉默,
那姗姗来迟的我,
尽管微醉却依旧倾城倾国,
飘扬的彩绘披帛,
就足以把所有的心,
全部都捕获,
全部都迷惑。
青楼满座,
只有风雨声在门外沉默,
毛笔已蘸上了墨,
正慢慢朝着宣纸写着什么,
含苞欲放的花朵,
在一阵往昔过后悄悄折落,
谁能读懂的落寞,
烛光也微弱,
映红了夜色。”〔范逸臣的《醉青楼》,有兴趣的亲可以听听〕
墨寂怔怔地看着沈醉冰。
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的歌声,竟有如此感人的乐曲,竟有如此惊采绝艳的女子!
原本不屑地众人也都意乱神迷的看着沈醉冰,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曲已终。
“告辞。”沈醉冰扬了扬手中的笛子,转身就走。
“姑娘留步!”等到沈醉冰转身面无表情地回头,墨寂才意识道自己的手已经欺上她的衣角。
墨寂忙放开手,抱歉的一笑,道:“在下失礼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姑娘?”
沈醉冰看了一眼满脸眷恋的墨寂,心下不觉冷冷一笑,哼,男人!心冷自然出口的话也是冷:“这是冰姬的第一场表演,也是最后一场。”说完,沈醉冰毫不留恋地将袖子从他手中抽出,转头就走,刚出门,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吓到了。
这是干什么?虽然她唱歌的时候用了内力,声音大了点,可这也太夸张了吧。
凤离阙虽然客人多,但也没有多到这种地步吧。所谓的人挤人挤死人说的就是这样吧。放眼望去,全部都是人头,男女老幼参差不齐,再看凤离阙的外面的长街上,人群竟然蜿蜒如同长龙。
“莬藤啊,我有事先走一步,不要感激我为你招徕生意啊!”沈醉冰密语传音给莬藤,一边脚底抹油,飞奔而去。
身后有人追上,沈醉冰皱眉,绕了几个圈子才回到祈王府,然而还未进屋,就感觉到一个熟悉的气息。沈醉冰的眉皱的更紧了,刚欲离去,却有一人从屋中奔出,拉住了她的衣袖。
“冰儿!”明明是悦耳的声音,沈醉冰听了却是怒火中烧,这个声音,正是那日醒来再她耳边低喃安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