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钟声不知在哪个被遗忘的夜晚里响起,不知不觉间,空气中的气流已悄然带了一丝寒意,绿叶已成枯黄。树林中,小路旁,枯黄的叶子零星的挂在树枝上,等待着一场风雨,完成它们生命中的最后一支凋谢之舞。
清晨,万物都还未苏醒的时分,大地上,一片的寂静,连最爱音乐的鸟儿也紧闭着喉咙,不愿破坏这一片静谧祥和。
但此刻,星云国的议事殿却笼罩着一层紧张的氛围,丝毫没有外界的宁静。
以金黄色为主调的大殿,墙壁柱子上都雕刻着正盘旋飞腾的飞龙,处处透着皇家的大气与磅礴,让人不由自主的低下头,臣服于这种威严气势。
与往常不同的,此刻的大殿却没有人去注意惊叹这雕工之精妙,空气中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肃杀之气,似轻纱般飘渺,却又如利刃般锋锐,稍不注意,便能划破人的喉咙。
高坐在龙椅上的千夜羽轩阴沉着脸,眼眸中透射出锐利的目光。他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遍下面一个个低着头,连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所谓能人,大臣们,眸中,闪过一丝愤怒。
大手猛的一拍龙椅的扶手,巨大的声音顿时响彻大殿,底下的大臣们一个个如同风中秋叶一般颤抖着身子,恐惧却又不敢有所动作的站在原地。
千夜羽轩眼里更多了一丝不耐烦,他倏地从龙椅上站起,冰冷刺骨夹杂着怒火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你们这些人就是这样当官的吗?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老百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可是父母官啊,朝廷给你们官职,给你们俸禄是让你们为百姓谋福祉而不是闲着享受荣华富贵,鱼肉百姓的!可你们到底为百姓做了什么?其他的朕暂且不说,就最近的灾民来说,灾民进城那么久,却没有一个人上奏报告这件事,若不是朕偶然得知,恐怕到现在朕都还被你们蒙在鼓里,在你们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把朕当做一国之君!”
一句句带着怒意的话传至大殿的每一个细小的角落,吓得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大声直呼:“皇上息怒。”
上面这个人可是一国的最高统治者,掌握着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就他一个生气,都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遭殃。
见到这些人的样子,千夜羽轩也知道跟他们说什么也只是无济于事,他深吸一口气,坐回龙椅,但胸膛仍旧不断的起伏着,显示着主人的怒火有多大。
千夜羽轩冷眼扫了一下面前案几上的奏本,面上更是冷峻了几分。“好,朕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只要你们实话实说,朕就饶恕你们的罪。”看了一眼下面跪了一地的所谓大臣,千夜羽轩唇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几天前灾民进城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一句平常的话却包含着无数的怒意,在官场上打滚时间稍微长一点的人都可以从这句话中嗅到杀机。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心里更加害怕了,深怕自己便是那个承受皇帝怒火的羔羊。
“柳爱卿,你能回答朕这个问题吗?”千夜羽轩端起案几上的茶杯,状似很惬意的样子,淡淡的问道。
人群中间的一个有些瘦弱的人身体顿时抖得更厉害了,半是走半是爬的跪倒正中央,颤着声音回答道:“回皇上,那天是微臣…。母亲的生日,微臣在家中为母亲祝寿,不曾上街,所以不知道灾民进城,望皇上恕罪。”
柳亭的话音刚落,千夜羽轩的瞳孔一阵紧缩,空气,在刹那间变了质,有什么东西在空中发酵,如同此刻大殿里所有人心里的恐惧。
“是吗?”千夜羽轩讽刺的一笑,冷冽的声音如同雨后荷叶上晶莹的雨珠,缓缓从荷叶上滑落,往水面坠落…
“咚。”清脆的响声却如同从地狱传来的索命铃声。
与此同时,千夜羽轩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一本奏本甩到柳亭的面前。“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重重的物体落地声让柳亭更压低了自己的身子,盯着离自己不远处于的奏本,颤抖着手却不敢拿起来看,自觉那是会让他陷入地狱的东西。
但是皇帝的命令谁敢不听从?迟疑了一会儿,柳亭还是伸手从地上捡起奏本,颤着手翻开。随着那渐渐翻开的奏本,他仿佛看到了地狱之门正缓缓向他打开。
直到奏本完全摊开,柳亭的手已经握不住奏本,任由它落到地上,被太监捡走。他绝望的软坐在地上,双眼渐渐失去了焦距。
见到柳亭这个样子,千夜羽轩冷哼一声,微别过头不再看他。站在一旁的宁远会意,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奏本高声念道:“十月二十八日清晨,吏部尚书柳亭进入怡红楼,直到翌日清晨早朝时间才离开,大约三个时辰后又回到怡红楼,此情况持续了整整三日才结束,花费共计八百五十两白银。”
随着宁远的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空气似乎在瞬间凝固了,浓厚的肃杀之气充斥着整个大殿,在众官员耳旁呼啸叫嚣着。
听到最后,千夜羽轩眸中的寒气已经浓厚的不可再叠加了。突然,他猛地一拍案几,及其盛怒的喊道:“来人,摘掉柳亭的官帽,驱逐出城,永世不得再为官!”
一听,底下已经瘫软的柳亭仿佛又活过来了一般,不顾一切的拼命磕头,高声直呼:“皇上饶命啊,微臣知罪了,皇上,臣只是一时糊涂,皇上,请饶恕臣吧…。”
对他来说,不让他做官更比要了他的命更残酷啊,他一个读书人,除了读书根本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丢掉了官职,让他用什么来养活自己呢?
此时,侍卫已经走进大殿,一左一右将柳亭架住,摘掉他的官帽放在地上,不顾他的哀呼,将他带出了大殿。
大殿里已经看不见柳亭的人了,所有人的耳旁却隐约还能听到他的痛苦哀嚎,这个声音让殿里的人全都绷紧了神经,不敢有所动作。
冷眼看着这一幕,千夜羽轩沉声道:“以后若是有人再犯,就不是像整个人一样丢掉官职这么简单了!”
一句话,让众大臣不由得再次紧张起来了,他们自是知道这只是皇帝在‘杀鸡儆猴’,他真正的目的只怕并不是这么简单的吧。心中不由涌起了对这个年轻皇帝的敬佩和臣服,若说以前他们还对他不怎么看好,可是此刻,他们确实见识到了这个皇帝的手段了。
跪在最左边最前面的一个年轻男子,皮肤白皙,吹弹可破,整张脸仿佛一个瓷娃娃一般,一身的官服并没有给他增添几分威压,但是那双眼眸中,却蕴藏着无数的隐秘,与那张脸完全不相匹配。
千夜无痕双眼看着地面,仿佛刚才发生的事他都不知道一样,只是静静的跪着,像是一尊雕塑。
“襄亲王。”千夜羽轩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语气中不知包含着什么。
千夜无痕从容的站起身,走至殿中央,微躬身。“臣弟在。”
看着下面低着头看不清脸庞的千夜无痕,那和他有些相似的轮廓让千夜羽轩有一瞬间的失神,眸中,顿时复杂万分。“昨天发生的大火烧毁了朝廷为灾民修建的房屋,你就负责一下灾民房屋的重建工作吧。”
“是,臣弟遵旨。”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淡淡的表情,只有那双垂下的被眼睑遮住的眸子里,才流转着不一样的水波。
一直看着千夜无痕的千夜羽轩,在见到他这副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都入不了他的眼的样子时,目光,渐渐变得模糊,不知透过他看到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