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微微亮,昨日的雨水下了整整一夜,至天晓时分才渐渐停歇。天空中,乌云还未完全散去,太阳似乎也睡着了,固执的躲在乌云后面,迟迟不肯露出脸庞,只有一点光芒掩盖不住的放射出,照亮了整个黑暗的天空。
公孙雨霏走在烟云山庄的回廊上,身后跟着亦步亦趋的白傲。路过的仆人纷纷探头好奇公孙雨霏的身份,烟云山庄的庄主白傲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竟然对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这么恭敬,自然足以引起人们的好奇心了。
只是没有一个人敢把心思表现得过于明显了,听说最近庄里住着几个身份尊贵的客人,他们可得安分守纪一点,免得哪一天惹火上身都不知道。
走至阁楼前,公孙雨霏眼里划过一丝淡漠,白傲走上前推开门,恭敬的略弯腰道:“公主,请。”
公孙雨霏看着打开的门,伫立在门口,久久未有所动作,最后,她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阁楼。
院子里种着的桃树依旧林立着,只是没有了往日的生气,只有光秃秃的树干暴露于空气之中,昔日开得艳丽的桃花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树底下有一两片花瓣残缺的身体,空气中,连那隐隐浮动着的花香都已不复存在。
像是有察觉一般,公孙雨霏望向二楼上的那扇开着的窗户,它似乎永远都是开着的,从来不曾关上过。毫无意外的,她一眼便看到了立在窗前的那一抹白影,他似乎,永远都站在自己的房间里望着屋外…。
二楼窗前,公孙景灏也看见了走进院子里的公孙雨霏,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也许是因为两人是同母所生,只一会儿,公孙景灏便从公孙雨霏的眼神中读到了她内心的想法。
公孙景灏的脸上逐渐出现了惊讶的神情,眼眸突地睁大,望向公孙雨霏的目光,复杂而又难猜。
公孙雨霏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脸上依稀可见几行泪痕,脸色憔悴,却仍固执的硬撑着,不让自己露出一丝脆弱。
公孙景灏眸光一闪,突地从窗户一跃而出,到了公孙雨霏的面前,他却发现自己面对她毫无言语。他不是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吗?不是想跟她道歉吗?为何此刻,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公孙雨霏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公孙景灏,她静静的站立着,眼中一片平静。一阵风掠过,明明是早晨,风却像是脱干了水一般,燥热,刮在脸上,有些疼。一种压抑的静默将两人团团围住,空气,织成了一张网,将他们与外界隔离。
良久,公孙雨霏别开视线,望向树下那片残缺的桃花花瓣,她的声音,仿若是从遥远的天国传来的,“我答应你。”
公孙景灏惊讶的微抬头,却只见到公孙雨霏毫无表情的侧脸,嘴唇蠕动了几下,他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言何语,或许是因为她那双从未有过的安静眼眸吧。
眼前的花瓣忽然之间蒙上了一层雾,她看不清它了。公孙雨霏突然感觉到眼前模糊一片,眼中,似是有什么东西欲要往下坠落。她转过身,深吸一口气,道:“今天就去吧。”
“我还没有…。”公孙景灏急急抢白,忽然之间心里多了一种疼痛,她并没有什么义务要必须这么做,只是被父皇和他的私心逼迫的。
“我知道你准备好了。”公孙雨霏转过头,直视上公孙景灏的目光,唇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早就准备好了,不是吗?”
一句淡淡的疑问,将公孙景灏欲说出口的理由生生扼杀,对上公孙雨霏略带凄凉的目光,一时之间,他无言为自己辩解。
见公孙景灏不再说话,公孙雨霏转过头,眼眸中终于被淡淡的哀伤所侵占,不再平静。她深吸一口气,不允许自己落下眼泪。抬脚向院外走去,那孤单的背影,是她对皇室中的无情最有力的抗击!
“霏儿…。”看着公孙雨霏离开的背影,公孙景灏突然有些心慌,仿佛若是就此让她离去,他们之间,就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前方的背影停下,却没有转过身。公孙景灏眼里闪过一丝受伤,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吗?他抬眼,直视公孙雨霏的背影。“吃了早饭再去吧。”
至少,在让他拥有一点快乐的时光吧。
公孙雨霏身形一顿,唇角似乎一瞬间变得轻了许多,她连哀伤的弧度,都没有自由可以做出了。“当然,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公孙景灏的心一下子被铁锤狠狠的砸了一下,疼得他忍不住伸手捂住胸口,前方的背影却像没有发现自己做了多么残忍的事一般,自顾自的远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霏儿,你从来没有用这么生疏的语气对我说过话,是什么,让我们之间有了隔阂?我真的,伤了你那么深吗?
“太子殿下,一国之君是不能有任何感情的牵绊的。”隐夜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公孙景灏的身旁,他淡淡的吐出这句话,只是担忧的目光一直追寻着公孙雨霏的背影。
一国之君不能有任何的牵绊?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从此以后,他将孤独的度过余生?公孙景灏唇角勾起了一个自嘲的弧度。
该怪谁呢?这一切,不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吗?只为了,那冰冷的皇位。公孙景灏忽然有些恍然,这一刻,他突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了,心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再抬眼,公孙雨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在门口,她,一点都没有回头呢。
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公孙景灏发出了一声淡淡的叹息,转身,向阁楼走去。“走吧。”
无所谓了,他不是早已经习惯孤独了吗?这座她曾经住过的楼阁,已经是他最后可以拥有的一丝温暖了。
身后,隐夜依旧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公孙景灏落寞的身影,眸中,忽然掠过一丝不明意味的东西。握着佩剑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