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寒在尚书府的第一个时辰,就把花园里的花全都剪碎了。第二个时辰,说自己肚子饿,一个人在厨房折腾了半天,又差点把尚书府给烧了。等到大家好不容易能歇会儿的时候,他竟然在水里下巴豆。如此之后,每个人都筋疲力尽了,半夜他偷偷溜进李尚书的房间,把他的胡子给剃了。第二天早晨,李尚书那声哀吼,差点没把房顶给掀下来。一连几天,尚书府每天早晨都可以听到排山倒海般的嚎叫声,因为从那天开始,下人们醒来的时候,总会发现自己的眉毛少了一边,不论男女。
尚书府上上下下都快要崩溃了,可是,宁珂还没有把风清寒接回慕王府。
风清寒站在水榭旁,看水池里盛开的荷花,往年这个时节,宁珂都会给他做莲子糕,现在却被老混蛋霸占着,他都离家出走好几天了,她也不来接他回家。
真是心酸呢!
其实,风清寒也觉得自己离家出走不对,下次他会让下人收拾好包袱让慕云深走。于是,几番思前想后,想开之后,他默默地收拾自己的包袱,灰溜溜地回慕王府。
刚到王府门口,侍卫大哥太高兴,一下子音量没控制好,大声喊道:“皇子殿下回来了。”
看着侍卫大哥浮夸的表情,风清寒满脑黑线,往里面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面无表情道:“老混蛋在家吗?”
侍卫大哥一脸的懵然:“殿下说的是?”
风清寒郁闷地翻了个白眼:“就是那谁。”
侍卫大哥继续茫然:“那是谁?”
风清寒怒了,瞪着他,大声道:“你家王爷。”
“你是在找本王吗,风公子?”慕云深静静地站在一片日光中,扬唇笑望着他。
风清寒小脸一沉,朝他冷哼两声,背着小包袱往前走,可是,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迷路了。他心中郁闷,慕王府这么大,一定是老混蛋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真是个大奸臣。
风清寒一回头,看见慕云深悠闲地跟在他的后面,没好气道:“我的房间怎么走?”
“不去见你家阿姐吗?她很挂念你。”
风清寒还在生气宁珂没有接他回家,闷闷地说道:“她才不会想我。”
慕云深莞尔,微微扬起了唇角:“谁把你教的这么坏,学人家玩离家出走。”
风清寒双眼一瞪,十分地不悦:“还不是你欺负的。”
“我还以为是你知道慕王府养不起那么多吃的闲饭的人,所以才离开的。”
一个贪污受贿的大奸臣,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当他是无知小儿吗?慕云深真的是坏透了。
风清寒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黑得不能再黑了。
他背着小包袱,微仰着头,望着漫天流云,他的发丝逸风而扬,忧伤且哀怨地唱道:“世上只有娘亲好,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慕云深身形一僵,他跟在风清寒的身后,瞬间凌乱了。
一路上,风清寒唱了一遍又一遍,那微蹙的眉心看起来忧伤极了。微风中,他衣袂飘动,越加显得他小小身板单薄而孤寂。
就这样,他忧伤而哀怨地唱着这首童谣,站在了宁珂的面前。
他低低的声音中暗藏怒意:“阿姐,你为什么不到尚书府接我回家?”
真的生气了?宁珂暗暗叹气,风清寒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微冷,透着几分的委屈和埋怨。
宁珂垂眸,轻声道:“我……我病了。”
风清寒看着宁珂心虚的样子,转身对着慕云深冷哼两声,声音冷沉:“一定是你阻挠阿姐接我回家,令她忧郁成疾,你怎么做人家驸马的,不知道三从四德吗?”
风清寒教训人的时候,面色微寒,那张粉嫩嫩的小脸,露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当真有几分的可爱。
慕云深笑了笑:“罪魁祸首好像是你哦。”
“阿姐,我给你物色了几个美人,若合你心意,我们就把他们全部留下来。”
慕云深神色一僵,眸子眯了眯:“什么?”
风清寒对上他的目光,那深沉的黑眸里明明是怒火滔天,看得人心惊,风清寒的眼底却闪过一道光芒,微扬的唇角近乎挑衅:“最差的那个也比老混蛋不知道好多少倍。”
慕云深眼中寒意更深,俊美无双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情绪起伏,却阴沉得可怕:“你敢让他们进门,信不信我打断他们的腿,扔出去喂狗。”
这一刻,风清寒虽然有些惧怕他,然而,仍是仰头瞪着他:“我要单独和我阿姐说话,你出去。”
慕云深无语,对风清寒,他还是很宠溺的,反正在他这里受到的委屈,到时候去宁珂那里寻得安慰。
他瞪了清寒一眼,转身离去,清寒确定他走远了,目光重新落在宁珂的身上,当中深意几番变幻:“阿姐,你成婚前,太后找过我。”
宁珂的眼中夹杂着震惊和担忧:“她对你做了什么?”
“她说老混蛋有反叛之心。”
“不可能。”
“阿姐,你真的了解他吗?”
寂静中,光线流转,绚烂而耀目,宁珂眉目沉静,隐在这一片日光中,看不清神色变幻。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下子有些惊怔,她是如此地相信慕云深,连她自己都觉得意外。虽然她从未在慕云深的身上看出他有何野心,可人有机心,也许只是他隐藏得比较好。
宁珂心中微冷,却是不语。
无声中,风清寒的脸上浮现处一种和他年龄所不相符的沉重,他缓缓道:“太后再坏,虎毒不食子,她也不会伤害皇兄,这天下,依然是皇兄的天下。可是,如果太后死了,就是老混蛋把持朝政了,到时候,这万里河山,还会是皇兄的吗?”
宁珂知道苏太后对风清寒说这些,一定是别有用心,可是,也不是全无道理。
“清寒,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慕云深也不可以。”
既然给不了他想要的爱情,那就和他一起守住这天下。
“阿姐,你不要喜欢老混蛋,好不好?”
宁珂抬眸看他,以为他又耍小孩子脾气,可风清寒的脸上的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宁珂心里略微惊诧。
“阿姐,你和老混蛋之所以会走在一起,是因为你们都要对付太后,既然一开始就不是因为两情相悦,又何苦伤人伤己?再说,他为什么要对付太后,这其中的原因你了解吗?”
宁珂沉默了,是因为震惊,风清寒,他才多大啊,不过是十来岁的小小少年,可当他说出这一番话,宁珂才惊觉她心中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小少年,终于也长大懂事了,懂得分析利害,懂得纵观全局。
她每走一步,都应该小心翼翼,深思熟虑,是因为什么而一时疏忽?
宁珂侧身看向窗外,眸光清明如雪:“清寒,阿姐是不会作茧自缚的,不管慕云深是怎样的一个人,有着怎样的目的,我都不会忘记这天下永远都是风家的天下,清翊永远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皇,我宁珂最亲最近的家人。”
说完,许久,屋里又是一片寂静,风清寒的面色虽不似先前那般凝重,可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宁珂双唇紧抿,神情讳莫如深,她的眸子渐渐深沉起来,有幽暗复杂的光芒一掠而过。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慕云深会怎么对她,也许跟江山权位相比,她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