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的坐在在染满黄昏暮霞的老榕树下,望着大门怔怔出神。
夕阳已经把它染成了夺目的金色,却依然不见他的身影,往常这个时候安修泽早就到了,他这两天一直都在忙,早出晚归的忙那个张小六娘子的案子,但好像都没什么进展。
那天在我的提议下,我和安修泽从福乐楼出来后,就径直随张小六去了他家,我本以为可以发现点什么,结果却让我大失所望,没料到张小六的家简直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不消片刻,便可以把他家三间的瓦房打量个遍,结论是设施简陋外加毫无可疑之处。
我曾经看过一个故事说,当你认定一个人是罪犯的时候,那么无论他做过什么或者是根本没有做过什么,你都会觉得他是罪犯,并且越看越像,我想我现在已经走进这个误区了,所以尽管那天我在张小六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可是我依然固执的觉得张小六就是杀他娘子的那个凶手。这个想法我一直都没有跟安修泽说过,因为这毕竟只是我毫无证据的猜测罢了,有什么办法让我这个猜测变为确凿的证据呢?
对于一个心理素质不高的人来说,心理压迫很容易让他交代一些事情,尤其是当你已经掌握他的某些事情后,但当面对一个心理变态的罪犯来说,我想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便是心理测试,同时也可以通过心理测试来缩小凶手的范围。
“徒弟,为师不在,你又开始发傻了?”一抹白色飘到我眼前,伸手敲了一下我的脑门。
“再被你这般敲下去,真的会傻。”揉了揉额头,撇了安修泽一眼:“你走路为何没有声音?为何不从正门进来?”他不会是翻墙进来的吧,如果是这样也太有损他在我心目中的高大形象了。
他在我眼前摇了摇手中明晃晃的钥匙,笑道:“要不是为师偷偷过来看你,怎知你非但不勤加练习,反而在这发傻呆愣?”切,你才教我几天啊,就在我这儿摆先生的谱。
“你今日误了我的时辰,我还没说你呢,你反倒说起我来了。”我挑着眉气结的说:“还有,我这不叫发傻呆愣,这叫纯真,纯真,懂么?”说完,我又白了他一眼。
闻言,他本是清澈的眼神竟渐渐深了起来,勾起的唇角也使整个人都明媚了好多,许久,他轻轻的坐在我右边的石凳上,与我一起望着远处被夕阳染红了的天边,他的脸庞在金色余晖的照耀下泛出淡淡的金色光芒,整个人明亮的让我无法直视。
静静的坐了半晌,我率先打破沉默,轻轻一笑,眼睛依旧望着远方:“安修泽,问你一个问题。”
“嗯?”他望着夕阳发怔,并没有回头看我只是轻声答应着。
“有母女三人,母亲死了,姐妹俩去参加葬礼,妹妹在葬礼上遇见了一个自己很心仪的男子,回到家后,妹妹把姐姐杀了,为何?”我看着他说。
“呃......”他转过头,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低头沉思了一下,道:“莫不是姐姐也是心仪此男子的。”他见我摇了摇头,又低头沉思了片刻,道:“许是此男子不喜欢妹妹,喜欢姐姐。”
我继续笑着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告诉他正确的答案吧,他不是变态,所以根本才不到正确答案的:“妹妹把姐姐杀了是以为又能再举办一次葬礼,然后就又能再见到那个她心仪的男子了。”闻言,他吃惊的睁大了双眸,看着我喃喃道:“天下怎会有如此之人。”
我笑笑,平静的说:“你可否想过此案是一个不正常的人所为?”我见他点了点头,继续道:“此题就是专门为心理不正常的人所设,如若谁的答案是正确的,那么此人便必定是心理不正常,也可以说是心理变态。”
“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思考问题的方法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若我们在听到从吃饭到强奸杀人这样的词时,情绪会有很大的起伏;而一个精神异常的,也就我所说的变态杀人犯听来,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也就是说,在他们脑子里,吃饭与强奸或者杀人这些词语的意义是没有区别的。”
“此题给单个的人测验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而且是没有完全正确的答案。若拿给一定人数的罪犯来做测试,到了最后就会发现,那些被诊断为精神异常的犯人他们的答案往往是惊人的相似。希望我原来看过的一个关于变态心理学的小试题,能够帮助你缩小范围。”
安修泽望着我的眼神,除了震惊和疑问之外,再无其它,他沉默了半晌,蹙着眉问道:“颜儿,你是从何时知晓此题,还有什么变态,什么心理,你又是从何处知晓的?”
我深吸一口气,也罢,现在是时候向安修泽说明一切了,说明一切后,即能够让我对他的无谓付出再也不必感到内疚,也能让他对朵颜的感情不至于泥足深陷难以自拔,这样对大家都好。至于他能不能相信,愿不愿相信,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我望着他俊挺的脸,笑了笑,淡淡的说:“你有过烦恼么?”
他有些不解,眉头锁了更紧了:“啊?”。
我不理会他,沉着声音道:“每个人小时候,对任何人说话都是毫无保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是长大后就不同了,不管对任何人说任何话,都必须经过深思熟虑,怕误触别人的隐私,怕伤害别人,也怕自己的隐私被人家掏光,怕自己也受到别人的伤害,你有过同样的感觉么?”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有涵养的他并没有因为前面的疑问而破坏这样安静的对话气氛。
我转过头,目光又落向远处,轻嘲的笑起来:“我小时候盼望着自己能快些长大,那样便可以去看外边的大千世界。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接踵而至的烦恼也就多了起来,这便是长大的代价吧。”
“你的烦恼是秘密么?”他偏过头锁着眉头问道。
“嗯。最起码现在是这样。”我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笑容,定了定神,说:“若是我等一下说出口的话,你无法相信或是感到可怕,也请你能静静的听完,好么?”
见他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清了清嗓子,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八度,认真地看着他,道:“我,我不是什么朵颜,我来自一个你不知道的一个世界,不不,是地方......是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为了能让他能够充分明白,我倒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专门挑了一些浅显易懂的词汇给他听,希望不要吓到他。毕竟要不是亲身经历,我自己也不会相信这种荒唐的事情居然落在了我的头上。
他又是点了点头,却什么话都没有说。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受什么刺激,怎么会如此......冷静。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就这么过了许久,我实在按耐不住了,扭头看他,他的面容此时比刚才还平静,大哥,你说句话萨,哑巴了哇?我暗自腹诽道。
“你......明白了么?”我试探性的问道。
只见他看向我的眼神渐渐的起了层薄雾,看不真切,嘴角荡开了一抹淡笑,眼神也开始有了些疼惜,笑容一时竟变得苦涩起来,淡淡的道:“颜儿,我知道前些日子的事情让你有些害怕,所以不敢承认你就是朵颜。”
我张口结舌,这,这也能联系起来,未免也太扯了吧:“我真的不是害怕,我真的不是朵颜......”
“颜儿,不许再说这样的胡话,你就是颜儿。”话音未落,他突然打断我,神情严肃地道。
我的天啊,我无助的从石凳上站起来,烦躁地在石桌旁来回踱步,我要怎样才能让眼前的这个愚木疙瘩相信我不是朵颜呢?
“呃,好吧,那你能解释我为何醒来后就性情大变,知道的东西多了好多么?”我得意的看着他道,哼哼,这个你肯定解释不了了哇。
“家母说,你一出生便受高人指点隐居于山中,年方九岁时才回到肃州城的家中,你向来为人低调,若非此次家变,你更是不会显露出与众不同的才华的。”什么,朵颜还在深山呆过,我的天啊,这个朵颜身上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
听完他振振有词且不容我辩驳的解释后,我只能说我有点懵。如果说刚才被吓到发傻的那个人是他的话,那么现在被吓到发傻的那个人便是我了,我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不知如何解释是好。
蓦得,他长臂一伸,我又被他紧紧纳入怀中,他这一动,便将我的意识从短短的怔愣中唤回,这么说,在他眼里,我依然还是那个朵颜,我急到跳脚,一把挣脱过他的怀抱,狠狠的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不料,当我毫无顾忌的咆哮完后,他凝望着我的两潭似泉水般清澈的深眸变得浑浊起来,有一分难以置信,有一分痛楚,似乎还有一分自嘲,更多的是我未曾见过也看不懂的情绪。
半晌,他深色的眸子缓缓地迎上我的眼,语气依旧淡淡的,道:“你若不想与我成亲,不妨直说,不必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