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堂内第五老夫人一脸憔悴,虚弱的靠在榻上,口气依旧不依不饶的,“家奴犯错杖毙了也就算了,哪能把堂堂相府小姐关到庵中去,月馨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传出去成何体统?”
“母亲,如果不是馨儿怂恿,小小的婢子怎么有胆量将相府小姐推入莲池呢!就算和她一点干系也没有,也是她管教不严,连婢子都管教不好,让儿子如何放心她嫁出去。”第五峰面不改色的道,没有松口的意思。
夏玲儿倒了杯茶递给齐氏,想让她顺顺气,哪里知道齐氏越看她越心烦,刚刚的想法被第五峰驳回了,这已经让她觉得颜面尽失,如今夏氏送上门来,还不是成了撒气桶。
齐氏一把推开夏玲儿,后者站立不稳摔倒在地,第五峰的剑眉紧蹙,上前将她扶起。
“母亲就算再不高兴也不能拿他人撒气。”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就这么一个孙···孙女贴心,你把她关起来就是想逼死我!”齐氏完全不讲道理的嚷道。
月华在门外就听到她吵嚷声,进门时却看到母亲刚被父亲扶起,面色不由得更冷了几分。
“月华给祖母请安,祖母这是怪月华贪玩,不长来看您吧,以后月华常来就是了。”恭敬的福身行礼后,抬眼看了齐氏一眼,走到夏氏身边握起她的手轻揉着,夏氏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
齐氏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可她柔软的语调配着清冷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别扭,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今天月华梳了一个双垂髻,头戴红珊瑚梅花簪,杏眸中寒光飘散,漆黑如深潭一般让人不寒而栗,站在夏氏身边亭亭玉立,灵气慑人,齐氏哑然,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娃就如如此气势,和她相比月馨的气质就显然差了一截。
“月华你也太不懂事了,你这会身子也养好了,气也该消了,怎么就不替你姐姐说说好话,这么热的天还让她在庵中受罪。”齐氏拐弯抹角的说她心胸狭窄,刻薄庶姐,没有嫡女之风。
夏氏看不得女儿被说,想上前解释,月华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优雅的上前一步,悠悠道:“祖母不仅错怪了月华,还错怪父亲了。”
“我怎么错怪你们了?月华你真是越大越不孝了,竟然顶撞祖母,好!你说,你要说不出个子午卯酉来,你就给我上祠堂面壁思过,馨儿什么时候回来你就什么时候出来。”齐氏激动的险些喘不过气来,两边侍候的连忙过来又顺气又捶背的,这才好了。
“祖母明鉴,月华并无顶撞之意,”月华面无表情道,“父亲不过是想保护姐姐,才将她送走,如果现在接姐姐回府,不仅坐实了她为了勾引瑞王而怂恿丫鬟推我下水的传言,还会让外人觉得父亲对家事处事不公,不出几日弹劾的折子就会堆满御书房。”
齐氏不以为然道:“大言不惭,明明就是家事,还能牵扯到你父亲的官职,当我老婆子好糊弄啊?来人!”
月华进来后便看到屋子里的摆放都是值钱的东西,双面刺绣的百福百寿屏风,血色的红珊瑚摆设,家具能镶金边的无一遗漏,就连茶器都是薄可透光、细致如玉的上好瓷器。
齐氏身穿头戴的更为华丽,非金即玉,每只手上至少戴着两个玉镯。不用想都知道齐氏是什么样的人,虽然疼爱月馨,但更爱的是现在富足的生活,如果让这生活动摇,对她来说是最大的折磨。
“祖母,父亲位高权重,自然有千双万双眼睛盯着,等父亲有一点过失就会被无限放大,如果父亲失势了,相府的荣华也就覆水难收了。到时候我们要面的的就是风餐露宿,甚至有可能惹上杀身之祸,相信这些都不是祖母想要的。”
这一席话压得齐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种一贫如洗的生活对她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馨儿在庵里应该受不了什么苦的,一番争斗下,齐氏逐渐妥协了。
“祖母是最了解相府当今状况的人,定不会让相府步入险地的,不过祖母没有用膳,着实让父母和孙女为您担心,姐姐那里你不用担心,待这次风波过后,相信父亲定会接她回府的。”月华在心底冷笑一声,自私的老太婆。
“是,母亲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别让儿子媳妇担心。”第五峰适时地道。
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月华自小唯唯诺诺,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从不与人表露,就算她极力想嫁给瑞王的反抗也是无声的,没想到女儿醒来后竟变得精明锐利,一扫从前的阴郁,开始懂事,体贴家人,这些都让他深感欣慰。
“那···田氏也没有罪过···”齐氏还想讨价还价。
“照理说月馨应该自小在嫡母身边长大,当时是母亲你保证不会有问题,儿子才让田氏亲自教养的,也应了您的意思将府中大小事务交给她管理,这就是她管理的结果。无论是月馨还是下人,都是她的一大过失。”第五峰冷声道,丝毫没有回转的余地。
“母亲如今久未进食,想来思绪也变得混乱了吧,张妈妈,还不过来侍候老夫人进食。”
月华的心中顿时疑惑重重。父亲深爱着母亲,却依然纳了田氏为妾,对田氏虽然冷淡却将府内大小事务交予她打理。
老夫人齐氏是父亲的庶母,几个孙子孙女当中齐氏却最疼庶姐月馨,对其他几位兄长和她都及其冷淡。在她的记忆里,齐氏对三姐的那种好是极为宠爱的,照理说如果他们都是父亲的子女,理应不该有如此偏颇。
除非,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她隐隐地感到父亲似乎也知道一二。
一行人出了福寿堂,月华道:“母亲,这几天在府中闷坏了,月儿想出门走走。”
女儿为了瑞王曾食不下咽,如今瑞王都要和月馨订婚了,女儿心里自然不好过,夏氏自然同意。
可第五峰却没有夏氏那么乐观。
“月儿,你和为父说实话,你对瑞王真的放得下吗?”
月华微微一怔,随后扬起明艳的笑容,“让父亲为女儿担忧实则不孝,不过女儿想通了,不过是年少无知的一场梦罢了。女儿明白父亲的难处,也了解相府的处境,往后定会小心行事,不让父亲难做。”
她的一席话彻底消除了第五峰心中的疑虑,挫折让女儿成长了许多,还会为家人着想,他们是时候该放手了。
不过月馨···一想到她,第五峰的头开始痛了起来,他曾多次劝说她都不理解,一心贪恋权贵,他几乎可以看到她的未来,不过是飞蛾扑火,终究逃不过一死。
月华带着梅兰梅香,几人一袭男装,月华头戴玉冠,一身金鲤翻越暗紫色衣衫,手拿折扇,一步三摇,清秀冷至的俊美外貌,她的存在俨然成了街上的一道风景,不时有女子红着脸驻足回望。
“小···少爷,咱们这是去哪里啊?”梅香问道。
“随便逛逛。”月华面无表情的道。
梅香和梅兰都发现,小姐除了对着夫人相爷和几位少爷外都会面无表情冷着一张脸,杏眸漆黑一片,如一潭死水,足以让人窒息沦陷。好在小姐天生丽质,就算冷漠也好看的似仙女一般。
几人在一家小店门口坐下,要了一些小点心,月华看着四周的繁华景象,了然的挑挑眉,诸葛无极应该还算是个好皇帝,自古皇帝都疑心很重,想让父亲和兄长安然的脱离朝事要下一番努力,最重要的是四哥被当成质子在皇宫行走,终年不得回府。
她怎么的都想不明白,为何是四哥,明明上面有大哥和二哥在,从四哥不能回府来看,皇上防相府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父亲明明有那么多机会辞官,远离是非之地,却也坚持着留下来了,这到底是也因为什么?
无意中看到,人群中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悄悄接近个身材高挑的红衣女子,双手无声无息的伸向她放在袖口的钱袋。
月华随手拿了支筷子不着痕迹的掷了过去,精准无比的打在那双不规矩的手上。
“啊!”那男子哀嚎了一声,手缩了回去,钱袋却被带了出来,掉落在地上。
“那个不长眼睛的拿东西丢我?不要命了?”男子脚踩在钱袋,大声喊道,想借机转移众人的视线,红衣女子似乎也发现了问题,回头看着那个男子。
他抬头一看便愣住了,女子一双凤眸说不尽的妩媚,薄唇轻扬,略带沙哑的声音让一众人筋骨一阵酥麻。
“公子,你踩到奴家的钱袋了。”
男子尴尬的笑笑,说了声抱歉,灰溜溜的走了。
红衣女子似笑非笑的深深看了她一眼,捡起钱袋转身离去。
月华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得,悠然的喝着茶。
却不料这一切都落入一双深邃的眸中,那双眸子星光闪闪,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这时月华却抬起头,四处张望,他风澜不惊的低头饮茶,隐去自身的气势,半晌后在她低头后,才对站在身边的人道:“去查查那人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