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很守承诺,还了她的平静。
在宫内想要平静就不能太过招摇,太过惹目。所以朱允炆下令将她从凝华殿调出,另赏于诚妃;削去她贵妃头衔,入住明故宫西边偏远凄凉,最不惹人注目的宫房;随身服侍的人也削减到月初一人。
种种迹象来看她徐贵妃的时代已经过去。她已被朱允炆无情的打入冷宫。
这样的妃嫔在宫里也是数不胜数,虽是皇上的女人,但地位不高,就算有病也没有资格宣太医,到死时身边也仅有一个丫鬟照料。
这样的女人是不受宫里奴婢们待见的,就算对吃穿有所要求,等到手后估计也已用不上了。
“真是狗眼看人低,不就是问她捎一些金丝线嘛。”月初刚从外面领了一些生活用品回来,一进屋就开口抱怨。
看到妙锦正坐在窗前刺绣,顿时止住了嘴,口气柔软了下来,“娘娘,这对鸳鸯怕是绣不好了。”她嘟着嘴,惭愧道,“我……”
“没有金线也行啊。”妙锦笑道,“你看,这样不也好看吗?”
“娘娘。”月初似是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怎么了?”妙锦停住手中的活,站起身,握住她的手。
“娘娘,现在我们领的生活用品一次比一次少。我怕到时候……”
“不碍事,我们节省着用不就行了吗?”妙锦却一脸不以为然。
“不止这样啊,现在天气炎热,这里又潮又湿,前日都把我们的消暑物品都给省了。”月初抱怨来了劲,“食物也越来越少,这让我们怎么过啊。我看,这就是马皇后暗中指使,哪有这么欺负人的,都到这儿了,还咬着不放。”
这里虽说是宫房,不过就一间小木屋。虽然打扫得干净,却依然掩不住腐朽感。还身处西山林,西山林虽然幽静,却也只是个避暑的地方,不宜久居。
夏日更是蚊虫甚多,潮湿不堪。
“这里多好啊,空气清新自然。人烟少,是非少。没有食物我们可以自己想办法,再说了,这里清凉也不用什么消暑物品。”妙锦安慰着她。
住在这儿真的可以多活几年,至少不用再勾心斗角,也不用天天喝含有失心草的茶。
“我是在担心娘娘啊。”月初眼睛微润,“以前娘娘在北平时身体多好啊,自从来了皇宫病痛也多了。更受不得风寒。在这儿,太医不能宣,也找不到人帮忙。娘娘要是出了什么事,月初怎么办啊?”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滴了下来。
“是我让你受苦了。”妙锦愧疚道,“你把我那些没用的珠宝,刺绣拿去换点东西,不就好了吗?”
“那可都是皇上赐给娘娘的,娘娘怎么舍得?”
“没什么舍不得的,反正放在那儿也不能吃不能穿的。夏天倒好过,冬天怕就不好过了。”
太阳透过树林射了进来,洒下点点光芒。寂静的树林中响起了一个娇柔的女子声。
“哎?这里还有人住吗?是哪个宫女啊?”
一个身着金色纱衣的女子正向这边靠近,纱衣上一朵朵绣着金边的牡丹开得正艳,身后跟着数十个宫女太监。气场和排场都不容忽视。
妙锦走出屋,静静地恭候着她的光临。
她看上去不过十八岁。白皙的脸上已经透着成熟女人的风味,精致的身材犹如刀刻,该凸则凸,该凹则凹。
对于男人来说,她是个尤物。
“你这个宫女会选地儿哦。”还未走到,她便开口了。她的笑容真的让女人都倾败。
“娘娘,她是徐妃。”一个宫女在她耳边小声的耳语着。
“啊?!哦,你就是徐妃啊?”她惊诧不已,“我听皇后说起过。”她快步走到妙锦身边,握住她的手,“姐姐,你还不知道我吧。我是于诚馨儿。”她活泼地自我介绍。
“妹妹好。”她就是于南城的妹妹,于诚妃。
“姐姐在这也修养得够久了。什么时候回去啊?”她看了看周围,“虽然这里景色还行,可不宜久居啊。”
“我就是图个清静。”她笑。不卑不亢。
“是不是皇上不同意?让妹妹去给姐姐说说情。”她松开妙锦的手,在衣服上嫌恶的擦了擦,“皇上很疼我的,我提的要求他都是无条件答应。姐姐放心,明天你就能出去了。”说罢,她毫不客气地往妙锦屋里走去。
刚一进屋她就捏了捏鼻子,一脸的不屑。回头发现妙锦就跟在她身后,她尴尬地笑道,“姐姐,这里太潮了。一股味儿呢。”她迅速环视了一遍屋子,同情道,“姐姐,你在这里过得不好吧?哎~”她叹了口气,从头上取下一个凤凰金钗,“我把这个送给姐姐,算是见面礼了。”
“谢谢妹妹。”妙锦点了点头,自然地收下了,“可我这里,就没有什么好送给妹妹的了。”
“没事儿。妹妹什么也不缺,倒是你这儿,”她故意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着,“要啥没啥的。”
妙锦只能装作没听见,依然笑脸相迎,“不知道于总督过得可好?”
“前些日他又被皇上加封了,我哥可是大忙人。”她愣了愣,“倒是徐大人,听闻他得罪了皇后,皇上现在正准备撤他职呢。”
“是吗?”妙锦居然笑出了声。
拿这个骗她,也不看看徐妙锦是谁。
历史上徐辉祖到死都没被降过职,他可是建文的大忠臣,建文期间也只有他能文能武,才学知识,带兵打仗样样不缺。徐达的儿子岂是被这些平日里玩玩阴谋的娘儿们给扳倒的。
“姐姐,妹妹有事儿,先告辞了。本来我想让皇上带我来这儿避避暑,不过还是不打扰姐姐清闲了。”她转头,立马没了笑容,冷言道,“回宫吧。”
“妹妹慢走。”
看着于诚馨儿的背影妙锦不得感叹,虽然宫中百花齐放,但这应该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美女了。不过她的性格和冰清玉洁的马皇后比起来却又远远不及了。
“哼~什么嘛,一会儿说给皇上求情让娘娘离开,一会儿又是不打扰清闲。存心逗人玩儿啊?!”月初站在妙锦身旁,看着于诚妃的背影愤愤不平,“想当初皇上疼娘娘的时候,还不知道她在哪儿呢。”话一出,她就发现说错话了,“娘娘,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担忧的看着妙锦,这时说这种话不是在她伤口处撒盐吗?
“你说的都是实话啊。”妙锦转身往树林深处走去,“世事变化,容不得你。我的今天,便是她的明天。”如天籁一样的声音回荡在整片树林,“一代新人更替旧人。人性如此,历史如此,道亦如此。”
不管是皇上身边的女人,还是整个江山。永远都在变。没有谁可以一直做强者。没有谁可以一直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