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不是妙锦的对手,她落入了圈套,在所有人都听到了她们的争执声,在所有人都看见她落荒而逃,在所有人的指证下她根本百口莫辩。
后果也是很严重的。妙锦失了孩子,朱允炆万分痛心,却又不能过于显露,他还必须安慰妙锦,他还必须操心国事。
而李嫔的时代也彻底结束,她被打入冷宫,削去嫔位。也因此迁怒了李锦隆,让朱允炆对他们李家有了更深的芥蒂。徐妙锦虽然失了孩子,但她的时代似乎变得更火旺了。
可,这一切仅仅只是表面。
因为,天意弄人。历史根本就不容得她徐妙锦左右。
马皇后的盟友总在悄然减少,那个冷宫内已经入住了两个徐妙锦的仇敌。所以对于徐妙锦她更是恨之入骨,虽然李锦隆没了李嫔的靠山,但他依然有皇后,有黄子澄。在朱允炆欲要撤去他的指挥之位时,李锦隆却做出了唯一一件正确的事。他任命平安为副将,而平安曾经是朱棣的手下,对朱棣有一定的了解。他与朱棣打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这件事让失去信心的朱允炆又看到了曙光。
李锦隆将军之位又因此稳坐。只要李锦隆有兵有权,他日战胜,李婉恢复嫔位是指日可待的。
当然,这一切的后因都是妙锦能够想到的,而她不能想到的却是——
“子时,西山竹林见。”
白纸上几个大字赫然呈现。妙锦右手慢慢缩紧,将白纸越揉越皱,直到她的指尖都深陷肉中。她转身,看着夕阳,抚平心中的愤然。
再次将白纸打开,上面的署名让她心中不安。她死死盯着,半响后若有所思呢喃道,“朱高炽。”这个时候找她,又约在西山竹林,总不会是叙旧吧,他葫芦里究竟埋着什么药,他到底想做什么?
将白纸烧掉,她看着火苗发呆,烧焦的味道在屋内弥漫,天边的夕阳已经掩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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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子时,西山竹林内异常清冷。风席卷着落叶,吹打着树枝,整个林内发出“呜呜”犹如鬼啼的声音。妙锦小心翼翼地前进,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丝声响。可脚下的枯叶仍然将她暴露。
前方一大片的空地上,一个人影慢慢显现。
他坐在轮椅上,抬头望着天空中那轮冰月,月光将他的脸映照得无比苍白。风声似乎停了,妙锦能够清楚地听见落叶的声音。
“当皎洁的明月染上了血红,当美丽的双眸沾染了欲望,当仇恨掩盖了誓言;我们所看到的,必将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在远古的荒芜上躺着爱人的残躯,我所感到的是……”他闭上双眼,深深呼吸,“肺中都充满了沙尘。空气里流荡着浓浓的血腥。”狭长妩媚的双眸缓缓睁开,他转身,魅惑地看着妙锦,笑道,“你闻到了吗?”顿了顿,补充道,“嫉妒、仇恨的味道。”
“……”妙锦看着他,轻轻一笑,并不做答。
“呵呵~”他淡淡的笑声传来,转头再次看向天宇中的明月,“这个时候,应该是吸血鬼出没的时候。”
“你和我一样?”来自未来?虽然明知但她仍然问了。
“不一样。”他淡淡回答,却又再次强调“我们不一样。”
“哼~”妙锦冷笑,“你知道你的结局吗?”
“大概吧。”他毫无所谓,“或许是纵欲而亡,也可能是被自己的妻子儿子暗杀,反正就是英年早逝,做帝王的很难混个自然死,”他笑,“不是吗?”他说得满不在乎,的确朱高炽的死是不明晰的。他只做了十一个月的皇帝,史书上对他的记载也不多。
“倒是你。”转头,轻轻看了一眼妙锦,“知道自己的结局吗?”
“我——”她语塞。
“不知道结局是最痛苦的,不是吗?”他挪动着轮椅,慢慢朝她靠近,“我在很多野史中都见过徐妙锦。是说的你吗?”
“这?!”或许是上天安排,对明史向来有些了解的她反倒就没见过有关徐妙锦的野史。
“如果是你的话……”他苦笑,“也挺厉害的。”
“什么意思?!”她当然听出他口中的“厉害”绝不是褒义词。
“我叫你来不是探讨历史的。”他的笑容没有了,脸上冰冷一片,“你陷害了婉儿。是吧?”
“婉儿?”她疑惑,“你是说李婉吗?”
“对。”他不假思索道,“她是我的女人。”他的笑容很坏,“没想到我让朱允炆戴了回绿帽子。”他不屑一顾,“朱允炆这个皇帝做得真窝囊,不仅江山没了,女人也被别人玩。”
“你?!”妙锦眉毛紧蹙,刚要说话却又被打断。
“生气了?”他反笑,“我说你男人,你生气了?”他再向她靠近一点,“但我所说被别人玩的女人,可不指李婉,而是……说的你。”看到妙锦又要说话,他再次打断,“只有你朱允炆才会在乎。可是,若他没了江山,你认为他还有能力保护你吗?还有资格得到你吗?”他耸了耸肩,“虽然我并不觉得你多好,可,好似朱棣一直对你余情未了。你不要忘了,朱棣是侵略者,他喜欢所有他没得到的东西。”
“本宫来这,不是和你争一时口舌之快。”
“不是口舌之快,本世子说的是历史。”他反驳。
“历史?历史中没有徐妙锦。”她反笑。
“那你又为何在这?!”他反问。
“我不过一介女流。就算生在明朝又能如何?”
“因为你是徐妙锦,因为你是始作俑者。”他定睛看着她。
“谢谢你如此看得起我。”她笑,仿若胜利了一样,“你找我来就是夸赞我的吗?”
“我是来帮你的。”他轻轻眨眼,眼中充满了让妙锦不安的因子,“你把第四期的地道图纸给我吧。”看着惊讶的妙锦,他眉毛一挑,无比轻松,“我替你交给白依。”
“……”果然是白依吗?她一直疑惑的问题,没想到朱高炽却满不在乎地说出了口,她愣愣地后退了一步,“你不是说过不参予此事吗?”
“放心,我不会误你大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的更多一些,这样我们的比赛才更加公平。”
“比赛?公平?”她苦笑,“这不是儿戏。”
“我认为是。”他看着她,“毕竟朱允炆的命对我而言,无足轻重。”
“你究竟想怎样?”
“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他的嘴角上扬,透着运筹帷幄之感,“我只是想告诉你,就算你知道李婉是我的人,就算你知道白依是我的人……又能怎样?”
“……”她确实不能怎样,还不是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她必须依靠白依修建地道。
朱高炽艰难地从轮椅上站起,他足足高出了妙锦一头,妙锦顿时被掩埋在一片阴暗之中。
“杀了婉儿。”他命令道,“既然她已经被你拉下马便无用了。她知道太多,必须死。”他拍了拍妙锦的肩,“你既然已经做了坏人,那便坏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他贴近她的耳畔,意味深长道,“我帮你修地道,你帮我杀李婉,很划算。”
“……”威胁,又是赤裸裸的威胁。
不知从何时起,她在控制别人命运的时候,自己的命运也被控制了。很多事都已经开始身不由己。
惨白的月光照在两人身上,衍生出淡淡的雾霭。
她看着前方,表情很淡。
他看着她,没有一点表情。
命运的枷锁,在锁住别人的同时,也锁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