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病不起的人不是那个体弱多病的徐妙锦,而是身体向来康健的徐妙云。很多人在传徐家是受了蛊,徐辉祖一病不起最终死在了大雪飘飞的冬季,徐妙锦因悲伤过度,抑郁成疾,在床上躺了好些日。但永乐五年的冬季注定是徐家的悲剧,这样的悲剧还没有以这种结果结局。
徐妙云病了。原本是偶感风寒,可是却一连在床上躺了一月有余。刚康复不久的妙锦时常探望,就是未见徐妙云有些许好转,而是一日不如一日。
“姐姐,今日身体可见好转?”这是她每日必问的话。
“恩,我好多了。妹妹放心。”这是她每日必答的话。可是事实是骗不了人的,她日渐消瘦,面色一日不如一日。妙锦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听采玲说姐姐昨日又做噩梦了。”
“只是没睡好。不碍事。”她还在安慰着她,拉过妙锦的手放在手心,她看着她,许久后才缓缓说道,“姐姐病了,有很多事无从照料。妹妹可要保养好自己的身子。知道了吗?”
“姐姐……”她总觉得这样的话包含深意,她害怕听到这种仿若临别之前的话语。
“皇上答应了我,等解决了近日边界侵扰的问题就带妹妹去江南。”
“我要和姐姐一起去!”她夺过话,第一次在她面前说出这么不通情理的话。
“傻瓜。别任性了。”她却爱怜地笑了笑,抚摸着她的发。她现在已四十有余,看着眼前二十多岁正值青春的妙锦自觉安慰,也难怪朱棣会倾心于她,想来这世上的男子都会被她的美貌和才华吸引。只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年纪轻轻的妙锦就已经体会了太多悲欢离合,看尽了世态炎凉,其实这并不是好事。她的心早被那些血淋淋的事实,和沧桑的世事给遮盖了。丧失了原本年龄该有的活泼和单纯。
“但是美好的事物总归还是美好的。”她看着妙锦,意味深长地说着。
谈话间太监已将徐妙云的药端了上来。看着那一碗黑漆漆的药,妙锦的心中猛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慌张。一些古装宫廷戏瞬间涌上脑海,她一把将药夺过。警惕地看着小太监,责问道,“这是什么?”
“这、这是太医为皇后开的药。”小太监被妙锦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连忙跪在地解释道。
“这是什么药?哪个太医开的?为何吃了这么久皇后的病都未见好转?!”她连问道。
“妹妹。”徐妙云夺过她手中的药,严辞道,“不许胡闹。”
“姐姐!”转头,她责怪地看着妙云,可当她触碰到徐妙云的眼神时她瞬间清醒了……对啊,这药是太医院开的,徐妙云已经吃了一月有余了。若真有问题朱棣不会不知道。徐妙云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可又能如何?
眼看着徐妙云将药一点点喝下,妙锦心如刀割。
“我陪姐姐一起喝!”说罢,一把抢过,一口就将剩下的药喝下了。
“妹妹!”徐妙云急了,一手将碗打翻在地,随着“啪”的一声,碗碎了,屋内的宫女太监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气氛顿时严肃起来。
“来人。把她送回去,本宫乏了。”冷冷下完逐客令后就将眼睛闭上,不给妙锦任何说话的机会。
这种事想来也是瞒不住的,妙锦还未回到寝宫就已传到了朱棣的耳中。而她终究是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了代价。事实证明没有人能在朱棣面前耍横,她徐妙锦也不可能。
“病好了?”朱棣品着茶,神情自然,似乎没有一点要来兴师问罪之态。妙锦却站在他的面前,迟迟不答话。朱棣也不着急,慢悠悠将茶杯放下,笑了笑,“看样子是好了。有精力去闹皇后。”
“我只是担心姐姐。”
“担心?”他看着她,反问,“担心什么?”
“妙锦自然担心。”朱棣的态度让她有些恼怒,抬头,争辩道,“姐姐已经卧床一月。天天吃着太医院送来的药也不见好,这中间分明有问题。”
“呵~问题?”他的兴趣更浓了,挑眉询问,“你认为有什么问题呢?”
“你——”她语塞,她明白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说的。看朱棣的样子分明就是心知肚明,惹她就范。
“是药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朱棣起身,立于她的面前,伟岸的身躯将她掩盖。话已至此,说得再明白不过。
“你——”她连连后退,感到力不从心,如此的君主专制让她无话可说,朱棣要维护他的利益,维护他的威严,这样的手段似乎是无可厚非,但……
“姐姐十四岁嫁给皇上。一直以来恪守妇道,在北平的保卫战中立下赫赫功劳,如今身为一国之母,她的贤良淑德传遍天下,皇上说……是吗?”她只能祈求着朱棣还能顾念旧情。
“当然。这些朕再明白不过。”他淡然答之,仿佛完全没有听懂妙锦的深意。
“那皇上看姐姐这样逐日消瘦,不心疼吗?”她拉住朱棣的手腕,“她可为皇上养育了这么多皇子。”朱棣没有妃嫔,他的儿女都是嫡出。
“当然心疼,那你告诉朕,朕能怎样做她才会好起来?”他反握住她的手,将手拉到眼前,“不管怎样,只要能救皇后,朕都会做。”语毕,他拉着她的手轻吻了一下。抬眼,饶有意味地看着她。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她听出来了。他就是在刺激她,一遍又一遍地刺激。
“你明明知道,却不告诉朕。”他挪步,逼近,“为什么?不是口口声声说在乎皇后吗?难道你迟迟不愿只是装腔作势,你不是不想做朕的女人,而是嫌位分太低,不及于朱允炆给你的疼爱吗?”
“皇上!”她试着扯回手,但却他却握得更紧了。他已经把她逼得无路可退。
“全都是迂腐之人。朕还偏偏在意。”他笑,笑得恐怖,“你可想清楚了,如果你想做皇后,朕成全你。”
“皇上!你偏要这样咄咄逼人吗?!”她吼道,“妙锦不过是个弱女子,姐姐也不过是个深爱皇上的女人。皇上这样做又是想如何?!”
“如何?”他的笑容告诉她,她很幼稚,“因为朕,是皇上。”他一脸严肃,“是天子。不论是谁都休想侮辱天威。你也一样!”他松手,将她狠狠往后一推。旋即愤怒地转身,最后的一句命令已经判了她与妙云两人的死刑——
“来人!看紧她,没朕的吩咐,不许踏出雪溶居半步!”回头,留给了妙锦一个残忍的眼神。
想看徐妙云,想救徐妙云,朕就告诉你,那是下辈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