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三宝,皈依圣,观自在。觉有情。大觉有情。有大悲者。皈命一切尊……。”
蓝衣盘坐其间,双手合十,唇动,发丝飞扬,夏日的阳光淡了下来。
离若痕静静地看着他双眼微阖,淡漠不再,脸上是无悲无喜的寂灭。如洪荒,如暗夜,如冷月,虚无,飘渺。
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他本是属于那些看不见的阴暗,而此时不是他也不是在超度而是在和那些所谓的亡灵交流,没有悲悯,有的只是是平等,冷漠。
这样的她是他从未见过的,他见过她的狠厉,冷漠,孤独,原以为那些便是他。这一刻才发现那些都是他强装出来的一面,只有这天荒地老无穷尽的寂灭才是属于他。明明近在咫尺,他却感觉她离他很远,远到似乎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幻像。
渐渐地,笼罩在其间的阴冷淡去,骄阳似火,露出了本来面目。
卿舞睁开眼,看了看恢复清明的环境,点点头起身,对他道:“走吧。”
离若痕回过神点了点头,引他到不远处的屋中斟了茶盏递给他,“喝口茶吧。”
卿舞接过茶盏,看了看远处正在操练的兵士,问道:“这好像不止八千了吧?”
“两万。”离若痕也不瞒他,直接给了个准数。
“两万啊。”卿舞起身往操练场走去,看了看操练的新兵,摇头。
离若痕挑眉看他,“何故摇头?”
“就你这样的训练方法,估计等到皇帝的孩子都当上了皇帝还是这样。”
离若痕闻言停下脚步转头问道:“哦?难道你有更好的方法?”
“一般的兵士这样操练确是不错的,不过非常时期便等不到养兵千日了,这样的方法成效太慢。”卿舞说着向一个约二十左右新兵勾了勾手指,“你,出列。”
小兵看了看离若痕,见他点头,便向前踏了一步,站在卿舞身前。
卿舞见他不急不缓,脸上毫无惧意,暗自点了点头,问道:“为何来此?”
“钱。”小兵利落的答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很需要钱?拿来做什么?”
“是的,大人。小人老母病重无钱医治,正等着小人拿钱回家。”一想到老母病在家中无钱看病,小兵就忍不住红了眼。
“是吗?”卿舞沉吟了一下,点点头,“我给你钱。前提是你能打败他。”说着纤手一指,正指向离若痕身后站着的离木。
“呃——这,小的不敢。”
卿舞挑眉,“为何不敢?”
“小的怕把那位大人打坏了。”小兵垂着头小声说着,配合着那健硕身体,憨厚的面容,很是让人忍俊不禁。
“哧,哈哈……”离若痕闻言忍不住大笑,看了看身后憋得一脸通红的离木,凤目一挑,道:“小木子,看来你不行啊。”
“有种就来!”离木大喝一声,朝那小兵扑了过去。也难怪别人小看他,这离木个头比较小,看起来文文弱弱的。
“大人得罪了。”小兵一抱拳两人便开始了厮杀。
结果,还真出人意料,离木竟然没打得赢那小兵。当然小兵也没讨到便宜,身上掉了好几块皮。
卿舞挑眉看着一脸愕然的离若痕,“怎么样,没想到吧?”
离若痕点头,“确实没想到,一个只靠一身蛮力的小兵竟然会打赢小木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你能给他们想要的,那么他们就会成为一把利器。就是锈铁,也能硬生生从敌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卿舞扫了一眼将离木摁倒在身下打红了眼的小兵,淡漠的说道。
离若痕目光深邃深深看了一眼他,眼中全是沉思。半晌,道:“若只是利诱,人心不足,到时岂不人财两空?”
“自古以来有奖必有罚,这其中端看离少将军如何去平衡了。”卿舞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离若痕看了一眼小兵,挥手招来亲兵,“给这小兵他要的钱。吩咐下去,凡我军中将士不问出处,能者居之!至于离木,让他自己去领罚。”说完抬步跟上前面的蓝衣。
“萧护卫好手段。”离若痕跟在身后说着,眼里是深深的探究。萧轻武,很不简单啊……
卿舞闻言停了下来,转头看了他一眼,冰冷无情,“离少将军,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有些念头不该动就别动,免得火没引着,倒是把自己烧了。”讨厌被人算计的感觉。
离若痕一愣,倒是没想到自己的心思才浮出来就被掐灭了。随即妖娆一笑,“萧护卫怕是想岔了,本将军还不至于缺乏人才到挖人墙脚。”再说这夜君墨的墙角可不是那么好挖的。
“那就好。”卿舞点了点头,转身继续走她的路。
两人走出村外,离火早已牵了马在那里等着。各自翻身上马,甩了几下马鞭,马儿飞奔着往帝都而去,扬起几缕尘烟。进得城中,卿舞翻身下马朝他点了点头,“就此别过。”说着将马还给了他,自己则潇洒的离开了。
“这怎么成?好歹你帮了我一场,还没谢过呢。”离若痕将手中的缰绳往离火那里一扔,快步跟了上去,见他又要闪身立马伸手拉住他,“今晚到我府中好好喝几杯!”
卿舞拧眉,显然很不适应他的热情,“离少将军,两个男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谁敢说什么?”离若痕凤眸带着寒意一扫,正在观望的众人纷纷遁走。
卿舞青筋微跳,一手袭向他,趁他躲闪之际,将手迅速的退了出来。几个闪步,便离了他几丈远。
“唉,晚宴可给你备下了,到时我在府中等你啊!”离若痕无法只得冲着离去的背影大喊。
卿舞顿了一下,点点头,“知道了。”说完便消失在街头。
慢慢悠悠的回到了景府,刚跳下上清阁的院墙,执画便迎了上来,“小姐,五皇子来访,正在凉亭与公子对弈呢。公子问你的意思。”
卿舞顿了顿,敛眉,这夜凌风是不是不太正常?不就救了他一命,至于这样热络?
“更衣吧,去看看。”还真是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远远地便看见凉亭中的两人。一个白衣胜雪,一个天青如烟,两人分坐两边,手中各执一子,棋盘仿佛进入了僵局,各自都在沉思着,连卿舞走近了都没发现。
卿舞看了一眼棋局微微一愣,黑子孤军深入,白子虽是稳住了棋局却也陷入两难,你有杀招我有活眼,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夜凌风见棋盘上映出阴影,抬头看着立在一旁的女子,启音:“景小姐可能解了这死棋?”
卿舞抬眸看了他一眼,冰冷的面具间那双深黑的眼眸如同湖映千山雪,冰莹水色俱在其中,看不清他的情绪。她收回目光,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观棋不语。”
“呵呵。”夜凌风竟忍不住笑出声来,清冷而柔和。
卿舞挑眉看他,见他只是径自发笑也不解释。过了半晌,他道:“那么就请景小姐为我下完这一局如何?”
卿舞看了看他,见他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黑子递在空中。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黑子,在白子间稳稳落下。
夜凌风暗自皱眉,这分明是死路一条。
景黎玉看着她手上隐隐可见的青色,眉头一皱。半晌才看向棋局,拿起一子将黑子吃了半数。
卿舞不急不缓的伸手自罐中拈出一子,一个轻轻地落在棋盘上。
两人俱是一愣,白子竟然再无路可走。
用全局作赌,置之死地而后生,杀伐果断,这样的手腕……。
夜凌风冰冷的眼带着深深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