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微微一笑,盈盈拜向两人,“明华见过景公子,南陵公子。”
“原来竟是明小姐,久闻却不得一见,今日一见,帝都一姝当真风华难得。”景黎玉朝明华点了点头,柔和的面容的日光下更显温雅。
“明华在琴曲上的造诣颇深。想着那把锦瑟已经束之高阁多年,好琴还需佳人配,今日邀她前来试一下那把锦瑟,你们二人若是无事便随我一起赏琴去。”
景黎玉闻言眼底闪过异色,抬头抬头看了一眼卿舞,见她神色自如,放下心来。却听南陵修激动的声音响起,“卿舞是说那把失踪了两百年的锦瑟!?”
“正是。”卿舞笑着点点头,拍了拍掌,便有下人前来候在一侧,她低头吩咐了几声便转身为几人引路。
“百年冰蚕养成,十年吐丝成弦,三百年紫香木,五十年阴干得琴木——不知萧小姐说的可是这把锦瑟?”明华平静的眼波终于翻腾起来,眼底涌上难得的激动。
“呵呵,明小姐只知道锦瑟难得,却不知有关这把琴的名字由来更是一段百年佳话。”南陵修清爽一笑,明澈的眼泛起点点星光。
“哦,倒不知这段佳话如何说起。”卿舞停住脚,转头勾唇一笑,微眯的杏目中涌起惊涛骇浪。
“呵呵。话说当年永夜开国帝君月帝与其妻甚是恩爱,琴箫合奏羡煞神仙。月帝之妻是上一王朝的最后一任女帝珏帝的事恐怕已经没有几人知道了。这且不说,只说那时月帝还是珏帝的后妃,有一日月帝弹琴时感慨手中无好琴,珏帝听了后便着人在民间大肆寻找好琴,终于得了一把好琴,拿来献给月帝,月帝一见果然爱不释手。忙问那把琴叫什么。珏帝笑言,‘如锦华年,箫瑟和鸣,人生生当是如此。不如便叫锦瑟’,从此那把琴便叫锦瑟。锦瑟一出,天下再也无比月帝弹出的更美的琴音了。”
南陵修泛着艳羡的目光说到这里微微带了遗憾,“珏帝一去,锦瑟无踪,这一过便是两百多年,可惜了……”
“可惜什么?可惜锦瑟两百年蒙尘?呵呵,殊不知,情已不再,空有锦瑟拿来何用。”卿舞冷冷一笑,手指在袖中紧握。
“不是。”南陵修摇了摇头,“锦瑟本是因情而生,蒙尘自不可惜。可惜的是那样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正在高潮处便那么戛然而止,留给后人几多遗憾。当真是情深伤寿……”情深伤寿啊,自己的父皇和母妃不正是如此吗,深情正酣,便付之一炬了。
卿舞诧异的看了一眼陷入沉思中的南陵修,暗自低喃,“情深伤寿……”随即清冷一笑,“不是情深伤寿,本就无情何来伤寿?走吧。”
几人各自想着心思,不一时便到了上清阁。在大厅之中早已摆了琴案,琴案上摆放着一把被用锦布盖住的琴。隐隐沉香在空气中流动,让人精神为之一涤。卿舞看着那方锦帕出了一会儿神,深吸一口气伸手扯了锦帕,暗紫琴身之上七弦冰莹越显夺目。
几人屏住呼吸,过了好久,明华才道:“好琴!”
卿舞微微一笑,想当年自己见到这把琴也是惊讶,世间竟有这样一把琴。敛了神思,道:“琴好与不好试过才知。明华,你来试音,今日便在上清阁设下晚宴,定要尽兴。”
“好。”明华笑着点了点头,也不推辞,当下便在案前坐了下来,伸出纤长的十指放在琴弦之上,轻轻一拨,空灵之中略带着暗沉,其音如珠如玉,飘渺如天际传来,却又清晰在耳,当真妙不可言。当下便拨动七弦缓缓成调。袅袅琴音自上清阁缓缓飘逸而出,醉了一府的人。
卿舞低垂着双眼坐在矮几之侧,手中转动着已经不知道空了几次的酒盏,嘴角带着飘渺的笑。景黎玉的心思根本不在琴音之上,自从卿舞说要看锦瑟之时开始,便一直在关注她的表情。此时见她这般,手指无意识的握紧手中已经滴酒不剩的酒杯,心底淡淡的牵扯,温和的容颜早已带上了纠结。
直至深夜,几人都眼带几分迷离。南陵修一口喝尽手中酒,转头看着已是微醺脸泛桃色的卿舞,目光迷离,张了张口欲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跌跌撞撞的起身出了上清阁。景黎玉招来侍女对明华道:“明小姐,今日天色已晚,你和你的婢女就在府中歇下吧。”
明华点头,“那便有劳景公子了。”说着和侍女出了上清阁。
“黎玉——”卿舞把着酒盏,恍惚一笑,“你说当真是‘情深伤寿’么?”
景黎玉回身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微微一笑,“‘情深伤寿’和‘并无情深’你在意哪一种?”
卿舞迷离的目光一滞,半晌喃喃道:“我不知道。”说完倒在矮几之上,醉了过去。
黎玉见此嘴角噙着的笑略带苦涩,深深看着她,低声问道:“当真不知道吗?”
无人应答,只有春风渡入帘幔,一时清寂。
“或许——你依旧是爱着他的吧……”所以才纠结于他的情,才怕“伤寿”……
不想恨又不能爱,卿舞,你何时才能放下?景黎玉伸手抚上她醉红的脸颊,久久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