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这一次,没有再用从前的那个代称,而是换成了“他”。魂殇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故事的主角早就被萱认定成了自己?没有做无谓的辩白,只是还不想直接地使用“我”这个字。
“那个悬崖,即使武功再高的人跳下去也没有生还的可能,只会粉身碎骨。并且,那是在冬季,冰雪覆盖的峭壁很难找到一个支撑点。或许,是属于他们的幸运?他在空中抓住了她的手,之后竟然无意中拽住了一根粗大而且结实的藤蔓……她在掉落的过程中不幸磕到了头,已经昏迷。他将他抱在怀里,只能用一只手抓住那根藤蔓,还好,它非常的很结实。下雪了,天气变得更冷,而她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还陷入了昏迷……无论如何也不能在半山停留下去!那样,她只会被冻死。”
那双比墨还要浓还要黑的眼睛再也没有看着萱,而是向不久之前的某一次一样的看向天空的边缘去。
思想的游离?
那,又将跨越多少时空?魂殇的……曾经!
“随身携带的剑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她的那柄剑已经在坠崖的时候掉了下去,他就用自己的剑插进石头的缝隙,抱着她一点点的爬回了山顶。回到山顶的时候,已经能够看见天边彼日的朝阳。她一直都在昏睡着,一刻都没有醒来过。天色还很暗,根本看不到她的头伤到了什么程度,只是手掌摸上去的时候黏黏湿湿的感觉,知道她流了很多的血。”
魂殇一直都在说着,看着天边,就好像又见到了那一日的朝阳一样。
萱就一直站在魂殇的身后,倾听着。其实,曾对魂殇说的不再想听这个故事只是一时的气话,萱还是很希望知道这个故事的全部的。
也许,每个人对于所有的故事都抱着好奇心,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终会化成遗憾?
“一直把她抱回家中,父母和下人看到他的样子都吓坏了——本来完好的衣袍变得支离破碎,身上更有几处伤口还在流着血,脸上的那几处乌青……但是,他没有对他们解释什么,一直将她抱回了自己的房里。关上门,任外面的敲打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只是充耳不闻,只是看着在榻上昏睡着的她,一语不发。曾经,也是如此相近的距离,那一次,她的剑锋直指着他的鼻尖,说出的那一番话……更是那一次……整整一天过去,再打开房门的时候已经入夜,几个下人还搀扶着母亲站在门外。看着母亲满是忧虑的神色,他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几世以前的记忆,那是几个百年?但是,对于魂殇来讲,那,或者仅仅是属于前一世的记忆,并没有经历过几世的轮转和淡忘,所以,仍旧地,记忆犹新。所以,在说着这个故事的时候,在回忆着那些事的时候,即使是魂殇这样坚韧的灵魂也再不敢直视萱的眼睛——过多的流露,这个时候,或是已经无法自控了吧!
“衣不解带地照料,下人送来的药他都要试了冷热后亲手一点点喂进她的嘴里。别的人一概不准接近她,就连父母也不能例外——从来都没有这样地珍爱过一个人或者一个东西。这,是第一次。在他的眼中,昏睡中的她就好像世上绝无仅有的一颗珍珠,就连他在碰触她的时候都要格外的小心翼翼。或者,是因为从没想到会得到,所以,当她真的留在那里的时候有些不相信,以及……”
一时的停顿。那双比墨还要深还要浓的眼睛仍旧看着天边的那个方向。然而,那里并没有日出或者日暮的景色,只有最纯净透蓝的天空,漫延,无限!谁也不知道它真正的尽头,只有视线的极限,那却远远不是已尽。这纯净透蓝的尽头?未知。那里藏匿着什么?同样的,没有人知道。
“直到三天以后,她才醒来。可是,再次睁开眼睛之后的她却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经历过的那些事,无论是令她绝望得跳崖的那件事或者是其余或许会是快乐的事,她,都记不起。在她睁开眼睛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他,可是,她的那双眼睛里面,只有惊惶恐惧。”
魂殇的声音低沉地悠悠着,徐徐地飘开去,直飘到更远的地方,那视线能及的极限,所谓的“天边”。似乎,飘得更远,没有停下来。只是,目力无法达到的那个地方,其余的感官同样的无法接触。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开口。很微弱的声音,充满了胆怯——‘这是哪?’、‘你是谁?’——最初的时候,她只是问了他最简单的两个问题。最初的时候,没有觉得特别的异样,只是,刚刚见过的人她竟已不记得让他觉得懊丧。却又‘合情合理’!他对于她,从来都如同路人一样的无法进入眼里和心里。所以,用很平淡的语气给了她最平常的回答。可是,当她再对他问出‘我又是谁’的时候,他终究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连番的几次尝试之后,已可以确定她已经淡忘了许多事?尝试着对她说出‘情殇’那两个字的时候,她脸上眼里的毫无感应更让他心中充满了狂喜。请了多个郎中诊治,最后的确定……再在没有任何疑问之后,心中的感觉?那样的笑,应该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黑色的眼睛,从那个时候开始变深,逐渐地……”
说着这些的时候,魂殇仍旧对着视线所及的最远处、那所谓的“天边”;说着这些的时候,魂殇的声音却不再平淡无波,终又有了几许波澜,却不十分地明显;说着这些的时候,萱并没有看见,魂殇那双比墨还要深还要浓的黑色瞳仁里,再闪过的一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