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你怎么能这么跟我们家小姐说话?你把我家小姐当成什么了?”从进了这个门开始,小巧就被慕莲和文渊之间的对话镇住了,瞠目结舌的看着你来我往的两个人,怔怔的回不了神。
且不说这对话内容的震撼性,只因着口出此言的主人乃自家小姐的缘故,小巧便无法接受。恍恍惚惚的,她数次掐自己的胳膊,才勉强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我与你们家小姐说话,何来你置喙之地?”文渊并没有看小巧一眼,只目光灼灼、一瞬不瞬的看着慕莲,但是他暗沉的声音充分昭示着他的不悦,稍稍沉吟一下,继续诱惑慕莲,“我文家在地位上比不得沈家,但是在家财上,定然胜其数倍。而且,我是文家独子,文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但是,沈君实却还有两个兄弟……”
慕莲听了文渊的话,先是一怔,随后微微蹙眉,抬眸看向文渊,正待说什么,却看到文渊光闪烁,眼底深处隐隐的带着几分戾气,心下不由得狐疑。因为,那种戾气不同于一般的敌意,而是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犹如,看到一条毒蛇的感觉。
于是,慕莲煞有介事的做思考状,眼睛却一直盯着文渊看,不肯错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以期由此探索出几分内情。但是,小巧一番怪责,引得文渊目光沉了下来,再看时,已经没有那缓缓流动的暗光,似乎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慕莲暗暗摇头,虽然她隐隐的觉得这个文渊不简单,但是她与他不过萍水相逢,实在没有探究太多的必要,因为,一个人知道的秘密越多,就死得越快。虽然现在的这个身份让慕莲多有厌烦,但是她还没有自杀的打算,自然会趋吉避凶。
于是,慕莲放下一切揣测,很随意的摆手道:“这笔生意赚少赔多,太不划算了。”
“赚少赔多?那你嫁到沈家就稳赚不赔了吗?不知苏姑娘你是如何衡量的呢?”文渊转身,亲手斟了一杯茶,奉到慕莲跟前,如同真正的君子一般微笑,“还请苏姑娘为文某解惑!”
慕莲双手将茶接过来,对着文渊微微点头,然后轻呷了一口,举手投足间无一不显示了她良好的素养,“平心而论,嫁到沈家也一样是赚少赔多,但是较之于文公子而言,却还是略胜一筹的。”
文渊仍旧在笑,但是那笑容却从未深达眼底,甚至带着几分冷意,“哦,苏姑娘何出此言?莫不是看不上文家的家世?”
慕莲摇头,也不去故意卖什么关子,直接开门见山,“不,仅就家庭成员与身份而言,文家胜出沈家许多。但是,文公子你对我多了几分了解,而且似乎也有些兴趣,从而想要探索更多,可这些恰恰是我极力想要避免的。”
文渊的眉头锁在了一处,眼眸中浮现出深深地不解之色。
慕莲走到窗口,看着窗外的风景,目光飘远,声音也带着几分飘忽,“我只是一个小女人,没有多少野心。我并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也不要什么锦衣玉食,只想要衣食无忧、一世长安。我想,买几十亩地,有一个两进的小院子,招三五个丫鬟,我和我的母亲一起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春赏百花秋弄月,夏享凉风冬听雪,才是真正的人生。”
听着慕莲的叙述,文渊看着她的目光慢慢的变得复杂了起来。
慕莲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来,那双如同揉碎了漫天星辰的眼眸熠熠生辉,心情愉快之下,声音也无比的轻快,“所以,只要有一千两银子就可以达成愿望了。既如此,又何必为了锦上添花的东西,白白的让自己深陷泥淖呢?怎么算,都是得不偿失的,不是吗?”
文渊一瞬不瞬的看着慕莲,眼眸中被没有为慕莲姿色所起的迷醉,反而愈发的清亮起来,他似乎想要从慕莲的眼中看出些什么来,“我该怎么说你呢?你想得是很美好,但是,别忘了,你可是要嫁人的!”
“我记得,那位沈家大少爷似乎有休妻的前科。”慕莲笑得信心十足,“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不是吗?”
文渊一直在看着慕莲,但是右手手中的墨扇却不自觉的轻轻敲打着左手手掌,“你知不知道你被休之后会怎么样?你会被所有的人歧视!如此,你还能过得如你想得那般惬意吗?”
慕莲高挑娥眉,高高的昂起头,神情高贵而冷淡,“世人喜恶,与我无关。他们要如何谈论,我也从来都不放在心上。我过日子,只问本心。”
“那沈家大少爷是何等人物?岂会任由你摆布?”文渊看了慕莲好久,半晌,垂下眼眸,面上平添了几分疲惫,“而且,从男人的角度来说,这样的你,着实容易激起男人的占有欲。如此,你想达成目的,只怕是痴人说梦。”
慕莲坐在了文渊对面,笑得像只狐狸,“我自然不会让他认识真正的我,也不会引起他的注意。他讨厌什么样的女人,我就会让他看到什么样的女人。他对我,只会有厌恶,不会有兴趣。”
过了好久,文渊都没有再说话,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慕莲在等,等文渊消化她的话。而小巧则再一次被慕莲和文渊的对话吓傻了,嘴巴张开之大,几乎能塞得下一个鸡蛋。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在如今这个大时代下,女子的地位虽较高,也较为直白,但是慕莲这样的念头还是狠狠地震撼了“古人”的心。
过了许久,慕莲见文渊一直沉默,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不得不首先打破沉默,“其实,我并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到文老爷跟前,虽然那样更有利于我将来的计划。”
文渊抬眸,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不想伤害一个望子成龙的父亲。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并不想得罪你那么深。不管是为了以后的安定也好,还是为了安抚心中为数不多的良心也罢,我都不愿意把事情闹得太大。”
慕莲说得情真意切,其实,归根到底,她不过是慑于文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危险,谨慎的趋吉避凶罢了。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不是好惹的。
慕莲的一嗔一笑,看似随意,其实都是仔细衡量过的,都是在不着痕迹减少文渊对自己的厌恶,同时尽力的增加一些好感,故意逗他乐而已。
果不其然,听了慕莲的话,文渊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饶有兴致的问,“难道你认为你还没有得罪我吗?”
慕莲没有回答文渊的问题,只是在挑眉的同时耸了耸肩,“其实,据我所知,一千两银子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大数目。”
文渊点头,“对,的确不是什么大数目,我曾有在一个月内挥霍三千两记录。但是,这并不代表我要把银子白送给你。”
“你就当是帮帮我,也帮帮你自己,同时也算是孝敬你父亲,让他老人家少生一点气。一举三得,你又何乐而不为呢?就当是散财消灾了罢?无论如何,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慕莲反过来斟了一杯茶奉到文渊身前,挑眉示意他接过去。
慕莲很温柔,但是话语间却满是威胁。人家的意思很明确,如果文渊不同意私了的话,她也就只能不管不顾的把事情闹到文父跟前去了。
只是,这威胁在她如此这般做来,竟显得有几分可爱之处。就好像是作怪的小孩子,大人看了虽有些生气,但是更多的是好笑,不自觉的还会带上些许的怜惜。
文渊看着慕莲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他本就是极俊朗的男人,这么一笑,愈发的赏心悦目。他,如同美丽的温玉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虽不夺目,却让人心中十分愉快,好似有种抚平人情绪的神奇魔力。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一下子支出一千两这样庞大的数目,我只怕没有办法瞒过父亲去。”文渊温声说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睛却一直盯着慕莲。
慕莲仍旧示意文渊接茶,表情诚恳。
文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了过去,只是,他并不去用,只含笑看着慕莲。
“其实这也很简单,你尽力而为,剩下的,写了欠条与我便是。”
文渊的笑容语法的深了,无奈的摇头,但是,最后还是接受了慕莲的建议。他给了慕莲二百两银子,然后写了一张八百两的欠条。
慕莲乐呵呵的命小巧将银子收起来,而自己则将欠条贴身收好,含笑对文渊道:“我们说定了,除非我亲自拿了欠条来找你,否则的话,任何人拿了,你都不必认账的。”
慕莲很开心,因为,金钱是一个人立足于世的根本,也是一个生存于世的倚仗。遇到文渊之前的慕莲一直都是惶恐不安的,对于未来,更是不敢想象。但是,如今真正握住了银子,她便觉得踏实了许多,对于未来,也不会那么恐惧了。
文渊的面上显出了几分不解之色,但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走到门口,心情大好的慕莲突然回头道:“友情提醒一下,据我所知,你英雄救美的爱好,如今是尽人皆知了。所以,建议你换一个兴趣,以免再遇到我这样的人。”
文渊一直目送着慕莲离开,明明是被敲诈了,明明应该怒不可遏,可是,他却有些开心,而且隐隐的有一种期待,却又不清楚自己具体在期待什么。只是,他的眼神已经不再平静了。
且不说文渊如何,当沈扩看着慕莲喜笑颜开的离开,脸色则是愈发的阴沉了,声音更是冷冽如冰,“她就那么看重那些阿堵物?!”
这个时候的沈扩还不知道,慕莲对金银俗物的执着远远超乎他的想象,让他一次次的体会脑充血的感觉。
“桃花眼”想要为慕莲解释一下,毕竟,慕莲与文渊的那一番对话,他在隔壁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
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但是到底还是咽回了肚子里去。
之前,他好说歹说了一大堆,可是沈扩却始终不为所动。没办法,他只能自己去独自一人去看着。
从男人的角度来说,女人的不情愿的确能激起男人的占有欲。但是,也会损及男人的尊严。作为闺房之乐,自然是使得的,但是若让旁人知道了,男人势必无法接受。
“桃花眼”对慕莲的观感很不错,也很有兴趣,所以自然不会做那坏人姻缘之人。而且,这日子越过越无趣了,他这君实兄有个这么有意思的新妻子,他也能有些好戏看不是?
于是,仔细衡量了一下,便选择了沉默。
想着那个花花公子文渊,不由得又多了几分火气,竟敢肖想他们沈家的媳妇儿,着实是该死!他决定,一定要找机会狠狠的教训文渊一顿!
只是,这个时候,他并不知道,将来他会为了这一刻的决定在内心深处一遍遍的悔痛到心如刀绞,却无法得到任何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