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澈死里逃生,辛远远功不可没。王府上下一片欢腾,众人均是欣喜。此后的几天里,辛远远就被留在了王府,名其名曰养伤。实际上她的那点小伤口,很快就痊愈了。倒是北堂澈,身子还有些虚弱,需要精养。多年积存在体内的毒一日之内虽然清除,但是毕竟留下了影响,需要慢慢调息。北堂胤政务繁忙,很快回宫,留下御医精心诊治。虚兼老人一直是隐逸世外,这次被谢朗寻到,已经是十分难得,北堂澈苏醒之后,老人随即返回故土。谢朗连日来一直奔波在外,辛苦自不必说,但是努力没有白费,也算是上天护佑。
午后,阳光如同倾斜碎金,温暖旖旎,舒适至极,令人倦怠。辛远远坐在王府的木头回廊上面晒着太阳。已是深秋,红叶飘零,远空湛蓝。
她有些昏昏欲睡了。
有人走了过来,在她的旁边坐下。她把眼睛稍稍睁了条缝。
“呀!谢朗啊-----”她嘟囔着。
“嗯。”谢朗懒懒的一坐,闲闲的应道。
“你真不够意思啊,教着教着就跑了,有你这么做老师的吗?!”她开始翻旧账。
谢朗抬头望天,辛远远有些惊讶于他的沉静。
“当时北堂的情况很危急。”他叹道。
“那倒是,想想真是后怕,你们一个一个搞得那么神秘。”她心有余悸,“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干嘛要告诉你!”他转过头看着她,“只会增加一个人的担忧而已。”
“可是还不是多亏了我,要是早让我知道,说不定北堂澈早就得救了呢!”她有些不服气。
“辛远远!!”谢朗突然正色道,“你是不是很得意?”
她看着他严厉的眼神,有些畏缩,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变得冷峻起来,小小声回道:“我没有得意啊---我只是-----”
“你呀!”谢朗瞪了她半天,叹了一口气,伸出大手在她的头顶乱揉一气。
“怎么了?谢大哥?”她讨好的说道,一副低眉顺眼的表情。
“你的异能,对北堂来说,是件幸事。这让我们都非常高兴。可是对你自己而言,未必是件好事。”他有些黯然。
“怎么----”她惶然道。
“你这个笨蛋!!”谢朗吼道,“有了你这种能力,百毒不侵,刀剑不惧,比灵丹妙药还要管用,谁人不想,谁人不抢?!还说什么寻找你师兄,还没等你踏上江湖一步,就被人劫了!!”谢朗气哼哼的看着她这个榆木疙瘩。
“呀----”辛远远讷讷着,吓得说不出话。
“知道害怕了?”他盯着她。
辛远远猛点头。
“那就别把这件事到处宣扬,搞得人尽皆知,越少人知道越好,你明白吗?”他说的很认真。
“明白,明白。”辛远远点头如捣蒜。
这么一说好严重啊,貌似我是一个超级小肥羊呀。可是怎么能隐瞒的住呢,那么多人在场。
“真是一个笨丫头。”他斜了她一眼。
“是,是。”辛远远不敢反驳。
远处,庭院里的菊花层层叠叠,淡白金黄。
“谢朗,你和北堂澈认识很多年了吗?”她一直很好奇他们的关系和渊源。
“嗯!北堂是我的表弟。”谢朗平淡说道。
“啊?没想到呢,你家和北堂家还有亲戚关系呢。”她有些意外。
“是啊,北堂的母妃是我的姨母。”他说道。
“北堂澈的母妃?是什么样的人啊?”辛远远好奇了。上次记得问起北堂澈的时候,也是说了半截话。
谢朗静默了。他沉寂了很久,似乎回忆到深远的往事。面上阴晴不定。忽然拍拍辛远远的肩膀:“小孩子不要打听太多事。”说完径自走开了。
“谢朗!你-----”辛远远愤愤的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有些郁闷,有些无奈。
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远处的回廊深处,北堂澈静静的站着,目光深邃,平日不羁的俊雅面容笼上一层寂暗。
辛远远走回自己房间,坐下想着心事。如果没有北堂澈突发的意外,那么现在自己应该已经是回到了安州,说不定已经踏上寻找师父师兄的征途了。现在北堂澈已无大碍,自己是不是应该考虑到离开呢。
正想着,有人敲门。
“请进。”她收摄心神。
竟然是景云夏。她似乎又恢复了华贵优雅,步法轻曼,面带浅笑。
“远远,没有打扰到你吧?”她话语温柔,着实让辛远远有些吃惊。感觉她一直不是很喜欢自己的。
“没有。景小姐您坐吧。”她也回之一礼。
景云夏坐定后,就把手中一只蓝彩嵌珐琅盒子摆到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什么?”辛远远道。
“哦,这是我们苍陵最名贵的红玉胭脂梦,我想送给你。”说着她以芊芊玉手开了锦盒,一片赤红霞光顿时映红了整间厅室。
“真是很漂亮。”辛远远赞叹道。
“岂止呀,这胭脂梦是千金难得的珍品呢。”景云夏微微笑道。
“这么珍贵的东西,你送给我,为什么?”辛远远看着她。
“当然---是咱们投缘了。”景云夏打着太极。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真是太感谢了。”既然景云夏不愿意明说,辛远远也不去戳破,径自把盒子收了起来。不要白不要。
“你?”景云夏有些不悦。
“景小姐还有话要说?”她做无辜。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景云夏有些气恼了。
“不明白。”辛远远笑笑。
“你别跟我装傻,干脆我明说好了。”景云夏忍不住了,“别缠着澈,赶紧离开他。”
哈,敢情我辛远远还成小三了。她有些啼笑皆非。
“你笑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是救了澈一命,但是你不要妄想别的事情了。”她不屑道。
“我没有妄想什么呀。”她笑。
“你们的皇帝已经答应了我和澈的婚事,很快就会为我们赐婚。你明白吗?”她搬出了强大的靠山。
“我早就知道这件事啦。”她点点头。
“你知道?”景云夏有些惊讶,很快冷笑道,“你以为可以做澈的侧妃?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允许的。”
“北堂澈的侧妃?哈哈!”她乐了。
景云夏被她笑得有些发毛,顿觉自己很没有面子。俏目冒火。
“景小姐,您可是堂堂公主,金枝玉叶,我辛远远一个小平民,拿什么和您相比啊?”她感到很有趣。
“看来你还不那么愚蠢。”景云夏的优越感出来了。
辛远远眼中有些冷淡,但是嘴角依然带着笑意:“所以景小姐可以放心回去了。”
景云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想要捉摸她的心思,发觉只是徒劳。
“七哥说你可以随时去找他。”她矛盾了半天,还是把话给带到了。
这一定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但让七哥对她念念不忘,现在还来勾引她的澈。真是厚颜无耻。她鄙夷的看了辛远远一眼。
提到了景云麒,辛远远突然领悟到为什么当初景云麒对温悦也是志在必得,很有可能他也是洞悉了凤隐之女的秘密。谢朗的话是对的。人心难测。
“呵呵,替我向七皇子问好啊!”她笑嘻嘻。无视景云夏的目光。
夜晚,秋风飒飒,月华如水。
辛远远执起雷曜剑,练习白珀剑法。所谓剑术这个东西,真是一日也不能荒废。辛远远中断了几日,再练起来,就觉得生涩。想想师兄每日闻鸡起舞,绝不偷闲,看来自己确实是不够坚韧。
抛弃杂念,,专心舞剑。将雷曜视作无物,与自身融为一体。白光如雪,煞为好看。收剑结束,额头上也有了细密的汗珠。
啪啪!不远处树影下传来鼓掌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脆。
“北堂澈!!”她笑着回转身。
“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没想到辛辛成了女侠了。”北堂澈笑道。
“那是啊,很不错吧,我觉得我很有天分呢。”她有些得意。
北堂澈慢慢走到她的面前。一双眼睛在夜幕中特别明亮。
“你真的准备去找卓易臣?”他问。
“嗯,等你痊愈了,我就放心了。然后就可以去闯荡江湖了。”她眼睛笑得弯弯。
“辛辛----”他低声唤道。
“啊?”她有些疑惑。
北堂澈神情黯然。
“舍不得我啊?哈,放心,我肯定还会回来的,到时候给你儿子做干妈怎样啊?”她调侃。
“辛远远!!”北堂澈有些怒了,风情的眼眉带着暗火。炙热深挚。
“你不明白?!”他的手有力的扣住她的肩膀。
“我----”她欲言又止。
“我会向皇兄说明白的,我拒绝和景云夏的婚事。”他语气坚决。
“那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她缓缓说道。
北堂澈一怔。
“皇上不会满意,景云夏不会满意,苍陵不会满意。你会成为众矢之的。”她平静说道。
“我无所谓。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不可以放弃你。”他定定看着她。
辛远远低垂下头。不语。
“辛辛----”北堂澈有些焦灼。
“可是对我来说,已经晚了。”她轻轻说道。
凉月皎洁如霜。
寂静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