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远远是怎么也想不到,走到今天,状况居然越来越不可思议。
紫流霜和温悦之间,竟然有着血脉相连的亲缘。而幼小的温悦,竟然在追月山庄呆过很长的时间。难怪楚阳冰一见她的紫金铃,就露出一副复杂的表情,原来他们的确早就认识。卓易臣是紫流霜的孩子,她是紫流霜的侄女,然后他们又意外相识,结为师兄妹,感情深厚。这样的奇遇,是种怎样的命运流转。
当时温悦在断虹峰顶纵身一跃,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改变的,无奈的,绝望?
辛远远的心中流过无数的念头。然而,一块越来越尖锐的石头却逐渐浮出水面。
她和卓易臣的关系。
她和他,或者说温悦和他,是不折不扣的表兄妹。
难道卓易臣所说的不可能娶她的理由,就是这个吗?
她不由的看了一眼卓易臣,他正静默的站在她的旁边,深深的看着她,眼中闪烁黯然的温柔。
她的心中微凉。
“远远。”庄见月轻声唤过她的名字,“你和易臣,是注定要做一辈子的兄妹的。”
看来,庄见月也知晓整件事情的始末了。
辛远远的大眼睛泛起一层淡淡的雾气,仿佛明亮的水面上升腾的气泡。
“我很高兴啊,”她的嘴角扬起甜甜的笑涡,“有这么好的哥哥,我求之不得啊。”
卓易臣的心头一紧,剧烈的刺痛传入每一根神经。
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她解释这个问题。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是喜欢这个女孩子的,他是准备好好照顾她一辈子的,但是命运似乎总是在开玩笑。隔在他们之间的不可逾越的鸿沟,却是亲缘这层天经地义的关系。
当他从庄姨那里得知这样的真相时,内心的痛苦是难以言语的。像是烈火焚烧,暗无天日。他曾经想抛弃这一切世俗的羁绊,管它什么兄妹,管它什么人伦,只要和她在一起就足够了。然而,他又清楚的知道,这样的事情,他是不可能做的。
他,不能拉着她,一起扑入这劫火之中。
只能放弃。
在马车上看到她激烈的情绪,受伤的眼神,他心中仿佛缺失了一块。其实他真的没有把握,自己如何把她当作一个单纯的妹妹来看,来爱护。他甚至在恐惧,一旦她得知这个事实,她会怎样看待他。
我很高兴啊。有这么好的哥哥,我求之不得啊。
听着辛远远的话,他心抽痛了。一根细细的线紧紧的缠绕着他的心脏,他有些窒息之感。
卓易臣慢慢的退了出去。
辛远远感觉到他的离开,此时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是没有想到,”她淡淡笑了下,自嘲的,捂住了眼睛。
庄见月缓缓在她身边坐下:“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是个意外。但是一切自有定数,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小霜要是能看到你今天这么美好的模样,一定很欣慰。”
辛远远吸了吸眼泪,点头道:“没有姑姑,就没有我的存在。她对我恩重如山。可惜,我不记得她的模样,也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尽管紫流霜救得是温悦,可是在她心里,还是深深感激这个女子的。
庄见月似乎也陷入对紫流霜的怀念之中,整个人沉寂起来,表情萧然。
“庄姨,”辛远远打破这沉默,“其实关于师兄是我哥哥的事情,我还是能够接受的。不过另一件事,我就不大理解了。”
“你说是12年都不曾长大的事情?”庄见月接话。
辛远远点头。
“这件事的确令人费解。”庄见月将目光投向紫流霜的画像,“这个秘密是我用了很多年才解开的。”
庄见月的眼神中闪出犀利光芒:“你的特殊身世,想必你也知道。凤隐之女的神奇血统,实在是百年难得一遇。所以你出生之后,有些人开始觊觎你的力量。那个大巫,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个大巫,精通蛊术邪法。她在族中传播瘟疫,嫁祸于你。但是小霜把你偷走,着实打破了她的计划。”
辛远远凝神听着。
“你之所以一直不曾长大,也是大巫在你身上所下的邪术。因为婴童之血,最为纯粹。”
辛远远一听到这个邪术二字,心中不禁一颤,有种脊背发寒的感觉。
“那么,后来这邪术怎么就破了?”她怎么也不觉得温家那个妈妈,具备神仙道士的本事。
“说来也巧,那次温夫人的手上,带了一只镯子。这镯子,是当时皇上所赐,据说被大师开了光的。也许是被龙气所摄,你身上所中的巫法,竟然消退了。”
辛远远的嘴巴不由变成圆形。仿佛听着故事。
“其实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庄见月道,“这是我后来调查得知的。那个大巫恰好在那个时候,死了。他维系邪术的力量消失了,你自然就无恙了。”
辛远远摸摸脑袋:“这个人真该死,什么东西。”
“他的确不是好东西。”庄见月神情现出憎恶,“他不过是苍陵的一只走狗。”
“啊?”又扯上苍陵了。
“他对凤隐的背叛,不过是来自于苍陵的利诱。景家不知从哪里得知凤隐之女的秘密,一直在追寻这份力量。那个蓄意接近你的景云麒,就是为了这个。”她眼中冷光闪现。
景云麒?
“庄姨,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你知道,我坠崖----”她掩饰道。
庄见月拍怕她的手背:“我知道。这件事我有责任。那日如果我没有告诉你景云麒的企图,你就不会伤心欲绝,也就不会做出那种举动。幸好你吉人有天象,后则,我真的---难以和小霜交代---”一向冷静的脸上现出伤痛的神色。
原来,温悦是为了这个而自杀的。看来,她是很喜欢景云麒了。
不知道,在景云麒的心中,她占据怎样的分量。是不是,只是一个单纯的猎物。
辛远远有点慨然。
“你和易臣在这里的事,庄内是不知情的。包括阳冰也不知道。”庄见月沉吟道,“易臣的身份还是不能随便暴露的。等你们以后回到渊极,就会安全了。”
提起楚阳冰,辛远远这才意识到,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还有谢朗,她似乎和他们分隔了一个世纪之久的样子。
“阳冰和谢朗都很好。他们都很想念你。”庄见月似乎看到辛远远心中所想。
“我也很挂念他们。”辛远远道。
“你可以在这里坐一会。过会我会派人给你安排房间。你就先住在岛上吧。”庄见月语气沉着。
“好的。”辛远远感激道,“太麻烦您了!”
庄见月似乎是特地为她留出独处的时间。辛远远轻轻的将身体往后一靠,静静的打量着这房间的每个角落。目光一寸一寸,扫过每一个细节。
这里曾经有紫流霜的影子。只是现在,一切照旧。人却不见了。
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淡琥珀色的桌案。细致的纹路。岁月的流逝。沉淀的思念。
怎样才算是结局呢?
她微微笑了。纯真的脸上现出深深浅浅的自嘲。
一直将自己的心情掩藏起来,隐晦不清,等到表达出来之时,却是为时已晚。
真是失败。她捏着自己的脸蛋。
真是个笨蛋。
起身,深重的吸了一口气。她转向紫流霜的画像。
“谢谢你。姑姑。“她笑颜甜美,眼神清澈,“谢谢你对为我所做的。还有,哥哥把我照顾的很好。”
她的身影,消失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