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如烟才懒懒起身,昨夜等吴城到后半夜,他都没来,天色微光才去睡下。
对着镜子梳妆打扮,小厮来报有一名叶宫侍从来见。
插上最后一根金钗,才让乔红去开门。
一名穿着叶宫侍从黄色衣衫的男孩恭谨的站在门外,十五六岁吧,可看起来整洁干净,乔红示意他进屋说话。
男孩低着头,小心的跨过门槛。
“吴总管叫我来给如烟姑娘带句话,说这几天他会很忙,可能不过来了,叫姑娘不用等他”
“是吗?”如烟端面前的茶,轻喝了一口,眼睛看了看桌上的点心。
乔红得到暗示,将桌上的蜜饯点心,放在了男孩面前“姑娘赏给你的。”
那些都是惠娘精心制作的糕点,每一样都精致可爱,颜色讨喜,看起来让人垂涎。
“谢姑娘!”男孩的眼轻瞟了一下,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说他是从叶宫来的,可以他的身份这些怕是见也没见过。
“吴总管没说,他在忙些什么事吗?”如烟看着男孩轻柔的问。
“总管没说,可。。。嗯。。嗯。。今天一早,小的听说九漩宫的默主中毒了,可能总管是因为这事吧?”男孩说话的口气已不似方才那么拘谨。
听到这话如烟浑身打了冷战,过了好久才发现自己没有呼吸,深吸了口气,手紧紧抓住绢帕,心跳快的好像要跳出胸口。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是吗?不知那位默主现在怎么样了?”她想努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在意,可微抖的声调却连自己也骗不了。
“这个小的不知,只知道宫主禁止任何人去探默主”男孩的头已没有先前垂得那么低,他可以隐隐看到那传说中的美娇娘,那桃红色衣裙是那么的鲜艳,仿佛要映红每个见到的人。
如烟颠抖地拿起茶碗,不顾烫,一口气喝了好大一口,不知是滚烫的茶水还是听到的消息让她满脸绯红了好一阵。
沉默了一会。
“喔,是吗?小哥不知道那位默主有没有解毒喽?”这句话没有了颤音,里面还有一丝甜腻的挑衅,那是男人听了都会忍不住反驳的语气。
男孩听后双手轻微握紧了一阵,又再松开,像是再三的犹豫。
“小的听说还没有,要等下午叶宫的供奉梅先生去看了才知道”
“哦!”如烟上扬的声调,是那么的不相信。
“姑娘还有没有别的事,如是没有,小的要回去复命了”男孩好像是怕再次听到那样的语气,泄露更多叶宫秘密出声告辞
“这样啊”声音里透着失望,可仍然甜腻“那就谢谢小哥了,以后没事要多来啊,乔红,送送小哥。”如烟看那样,他也就知道这么多,多问也无益,怕是他会自己编些话来骗自己。
乔红用食盒装上那些糕点,领着他出去了。
他们一出房门,如烟就用手用力压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眼泪如缺提洪水不自知的向下流,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是听到,想到默的事情就会忍不住地流泪,现在得知他中毒了,生死未知,心,乱如麻。
流下的眼泪滑到唇边,带着丝丝咸涩,可却让她心里灵光一闪。是了,中毒,定是默没听红爷的吩咐,或是做了什么错事被红爷用蛊毒惩罚,不然,他在叶宫那也没去怎会中毒,对了,定是这样。
想到这她立刻看向水银镜,用绢帕擦了擦眼,就往外走,出门正好撞到要进屋的乔红。
“哎哟”听得她俩同时娇呼,可如烟也不理是自己撞到了她,还是自己被撞,一把把她推开,向外走去。
“姑娘,你要去那?”乔红捂着头,看着她匆忙的背影。
“外面冷,风大,您带着披风子。”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乔红连忙转身把衣架上的披风拿下,可再跨出门,却只看到如烟桃红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如烟尽量提高这碍事的裙摆,不顾自己雪白的小腿露在咧咧寒风中,快步向后院奔去,这金钗摇步怎会这么讨厌,每跑出一步,就会冰冷地打在脸上,像个顽皮小孩,一气之下,伸手将它们摘下随手丢弃。
她记得在默还在沁春院的时候,一晚她去找他,在一阵缠绵之后,她玩笑地说,默,我们逃走吧。
可默静静地看了她一阵说,你知道那些关于蛊毒的传说吗?那都是真的,我亲眼看到那些帮红爷办事不利跪在后院的人,流着鼻血边吐边向他求饶。。。你不会想要受那种苦。
当时她想到那些恐怖的传说,身体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紧紧抱着默,不再说话。
来到后院后堂,大门紧闭,如烟也不敲门,一把把门推开,就大步跨了进去。
那幅狂草“一本万利”在多盆火炉的映照下,红映映的像就要燃烧起来,红爷照例坐在那下面,悠闲地喝着茶。
如烟走过去,来到红爷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看着他,眼泪再度流下,嘴里一时发不出半点声音。
“怎么啦?如烟,是谁把你欺负成这样,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红爷声音里仿佛有关心,可眼神是一惯的冷。
因跑得太急,刚才把裙摆提得太高,裙带散落,扯掉了金钗,一头如云秀发半是散乱的披在肩上,寒风把她美丽而昂贵的衣裙和黑亮的秀发,吹得凌乱不堪。
刚才在跑来的路上她心里不断出现默躺在地上,流着鼻血,不停呕吐的画面,仿若亲眼所见,心如刀割。
“红爷,求求。。。您。。。。求求您放。。过。。。。他!”一句话她抽抽咽咽反反复复说了好久。“求您。。。。放。。。过他吧,他若做错了什么事,我替他。。。向您认错,最多。。。最多我再。。。为您多赚。。。一个一本万利,求您!”如烟哀求的拉着红爷
“如烟,你已经忘记我以前是怎么教导你的了,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有一点像沁春院头牌?”声音里不再是关心,而是如屋外寒风一般的冰冷。
如烟看了看自己,立刻颠着手整理衣裙和头发,所有人都知道,红爷最讨厌的就是凌乱邋遢,又用绢帕擦干脸上的眼泪,哭泣也不是他喜欢的,可眼里还有一汪海洋,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红爷求求您?”
红爷冷冷的看着如烟哀求地跪在他的面前,那个曾经不甘受屈辱,花尽一切心思努力上爬的女孩,现在已是一个牵动万人心思风华绝代的佳人,可她正为了自己心目中那个重要的男人,在苦苦哀求,甚至不惜用最卑贱的方式来交换,让他不再受苦。心里突然隐隐有些痛,这辈子是否也有人这样为过自己。
“红爷!”看着红爷难得变换不定的眼神,如烟努力忍着泪水轻咬下唇
“如烟,你知道如果你不是对客人东挑西捡,早就自由了,可如果你现在的年纪要再赚一个一本万利,可能到四十岁也不行,怕要把沁春院都做倒了”红爷看着她,眼神瞬间又回复了冰冷的空洞
其实以如烟的身价和魅力,只要她愿意,早在一年前就可以离开沁春院,或是只要她点点头有大把的豪绅富商愿意为她赎身,将她接回去做姨太太,或是金屋藏娇。
可她没有那么做,第一,是她不愿勉强自己去伺候那些胖如肥猪,满身酒气的客人。第二,离开了沁春院她要怎样才能见到默呢?
所以这几年她只固定接几个看的比较顺眼出手阔绰豪放的客人,在默离开以后更是只接吴城下的牌。
吴城这段时间不知多少次向如烟提出为她赎身,不管是多少他都愿意,可她总左顾右言磨开了,若赎身离开了沁春院,这一生的去留都别再想自己作主,对她来说那才是真正无底深渊,再说她要在这等默回来。
如烟仔细琢磨红爷刚才这番话的意思,他不相信她可以再赚一个一本万利吗?还是。。她回想自己刚才的话,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提到默的名字,一进来就莫明其妙哭着说那些话,红爷知道她所求的是什么事吗?正要开口却听红爷又说
“不过你不用求我,他会没事的,我想会有人救他的,或是已经救他了。我不是对你们说过,人最爱的要是自己吗?可你们没有一个听我的话”不再和她绕弯子,红爷直接说出如烟最想听到的话。
其实当初给珀解药,是没有想到他会有用到的一天,珀可能现在正暗自得意,以为当初那一把赌的很对。却不知他给默下毒,却是因为知道珀有解药,一定会给他解毒才这么做的,这些心思怕是一辈子也不会有人猜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