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侍卫看到院中有雪人，都有些奇怪，是谁这么早就将它堆砌，当看到雪人会眨的黑色眼睛，吓了一跳，等雪人在他们清理下露出真面目，每个人都愣在那里，语言不能表达他们的惊异。
僵硬身体被侍卫和侍女抬进了东苑，放进装满热水木桶里，可那温暖水温让他说不出的难受，现在他只想要寒冷，越冷越好，只有那样才能让他的脑停止思考，心被吃掉了，可情还在。
鲁蕊兴高采烈地跑进来时，默正和衣泡在水温渐渐冰凉木桶里，她脸上笑容是那么灿烂，仿佛要把昨晚的积雪融化。
“默。是真的吗？你真的跟我们回赤火宫吗？是真的吗？”兴奋的语气，发颤的声音。
看来是鲁进或是叶茉莉已经告诉她了。
只有她用得是询问语气。。。。而她呢？他昨晚有说他愿意去吗？难道这事是不需要他同意吗？
默脸上没有表情，一个心被吃掉的人，怎可能期望他有表情，默也没有回答，喉咙仍被心里流出的血堵着，眼神空洞没有焦距。
他还是将自己浸泡在木桶里，水已完全没有热气，刚刚回暖的身体又渐渐冰凉，这样正好，和心一个温度。
她虽然询问，可也不等默回答，已自顾在那设想万千，每一种都是默会在赤火宫将会发生的种种情形，鲁蕊的眼已被兴奋蒙蔽，她看不见默没有情感眼里迷茫空洞的让人害怕。
不一会她就离开了，忙着回去收拾东西。
珀不知何时来到，依旧将自己挂在窗子上，他从不走正门。
在他长时间注视下，默终于离开了木桶，起来换过衣衫，来到桌前坐下，开始喝酒，一杯又一杯，没有停歇，珀坐下来陪他喝，他已知大概，但没有任何言语，默默陪着他。
酒，是默自己秋天时酿造的梨酒，那是用熟透的鸭梨和酒糟酿成的果子酒，原本清香可口，可现在梨子的味道却浓烈醉人。
默的嘴角在喝完第三坛时，开始微微上扬，那是对自己的嘲讽，为什么要酿梨酒呢？苹果，葡萄，橘子，甚至香蕉那一样不好，偏偏自己选梨，贪它本身就有浓浓酒香，可现在这浓郁香气和它名字一样醉人，令人心碎。
珀的眼在看到默脸上笑容时，闪过一丝悲痛，他知道他的心，他从来都知道。
两人对坐着默默喝酒，谁也没有开口。天色好像瞬间又黑了下来，冬日里白天总是那么短，黑夜总是来得那么早。
翠莲端走没人动过的午饭，又送来了晚膳，菜色丰富，香味诱人，可那两个沉默男子却连看也没有看一眼，昨夜丰盛宴会，和特色菜式让人饱到现在？
默和珀的酒量是从小被红爷丢进酒缸里泡出来的，若真喝，怕是三天三夜也不会醉。可默的眼光此时已开始散乱，连手也微微发抖，酒壶和酒杯里的酒，总是不觉意会泼洒出来。
珀看见他这样心都撕裂了“默，我们离开这，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你是自由的”眼光里有无比渴望，而那句自由说得是如此的肯定强调“我们可以带上如烟一起离开叶城，到某个地方去开间青楼，嗯，你还记得吗？”这些话时时刻刻都在珀的心中和口里重复，可他知道默的性格，上次提起后，默没有回答，他知道他的决定，所以之后也没再提起，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你是自由的――这句话犹如小时候红爷惩罚他们打在背上的藤条，鲜红而分明，火辣辣的疼痛深入皮骨，让心阵阵抽搐。
默从珀眼里看到了他们未来的样子，他们三个一起做青楼老板，如烟长胖了些，可风韵犹存，做老鸨正好。而珀就在旁边开设赌局，那是他的最爱，从小他就凡事都要赌斗一番，而且赢多输少。而他则每天在帐房数钱核数，这就是他们三个从小幻想了无数次的未来。没办法，谁叫他们在青楼欢场长大呢？
默开始犹豫，这辈子还没有几件事是他有所选择的，而现在他正面临着选择，他有些不知所措―――默，我没有别的选择，我不可以拒绝他的要求，他是现在唯一可以打破那稳固势力的同盟者。这句话在耳边回荡，他和儿时的梦想相互纠缠，内心地挣扎让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泛着白。
珀默默看着他的犹豫，他在等待他的答案，他知道这一定会让他心动的，每次设想那样的局面，他的心都会因为有无限希望而快乐，他相信默也是，儿时梦想是最不容易忘记，也是最能触动心弦的。
默看着珀，眼神里有些迷茫，他下不了决心，如果他选择离开，那可能再也看不到那双黝黑而深邃的双瞳。虽然那如丝的黑色长发冷酷，无情，狠心，可它已深深纠缠着默，他忍不下心，特别是在听了那番话后，他更觉得不能让她孤军作战，以前还有自己，可如果他走了，她就一无所依，那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他希望她得到最好也是她最想要的，就算代价是自己，他也愿意。
沉默内疚的眼神让珀知道了答案，他猛烈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然后重重放下酒杯，好一会沉默。
再次抬头看向他，心里也有决心“那好，我也去赤火宫”
不能忍受离开他，不要怎样，只要远远望见，他已心满意足了。不管他对默，还是默对他是什么样的情感，他就是要和他生活在同样地方，呼吸同样的空气，感觉彼此就在咫尺之间，他不要有那种分别感觉，在他离开沁春院的那两个月里，他受够了。
默轻轻摇头，神色是难得的坚决。
“可是，你知道你去了，什么时候会回来吗？”珀脸上没有了调笑，而是不理解的急切。
默再次摇头，他不知道。
从来他都知道无法操控自己的命运，所以从不猜测，那是习惯，也是对自己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