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将身体靠在窗栏之上，痴痴呆呆看着月光，心里默默祈求什么，只是具体祈求些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希望默平安？希望珀平安？希望早日见到他？希望不要在有这么多的寂寞。可心里最希望什么却不知道。
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听出来不止乔红一人。
果然立刻听到珀那带着调笑的声音“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酒？”
虽然已是深夜可他仍是毫不忌讳地出现在她的嫣然小筑，完全没有把他是叶宫男妾的身份放在眼里。
初秋凉风吹起他乌黑长发，他现在有时爱将他们任意披散不再束起，这让他更加狂妄不羁，现实也确实如此，现在他在叶宫进出自由，不受任何限制，这在那座阴森宫殿里除了吴城之外再没有的先例。不知叶菊为何对他如此纵容，而叶青也眼睁眼闭。
一如既往，他偏爱鲜艳颜色，绿色长衫加上黄色滚边，让他在灯火和月光双重照应之下看起来帅气的那么不真实，脸上招牌邪笑没有女人能够拒绝。手上拎着几个酒坛，得意地向她晃了晃，看来今夜又是不眠之夜。
“月光这么好，我们今夜也学古人对月当歌”他毫不客气地将酒坛放在花园的石桌上，直径吩咐乔红准备送酒菜肴。
如烟从房里取了酒杯慢慢走到花园，和他在石桌前坐下“今天又是什么好酒？”动手就要拍开酒坛封泥。
“等等，先让你闻一闻，猜猜看？”珀故作玄虚，眼里闪着邪光。他轻轻扯开其中一坛封纸一角，让淡淡酒香飘在空中，那清香带着果味随着清风飘散。
那味道让人心情不由地一动，些许往事随着那清香气味在眼前回闪，熟悉而又伤感，梨酒，默酿的梨酒，只有他才可以让酒香和那分离之果醉人混合。那香气让人心中一痛，连呼吸也不那么畅快，如烟不自觉用手按住胸口。
“香吗？”珀眼中笑意正浓
“哪来的，你不是说他上次酿的都被你喝完了。”如烟眼中闪着莹光
“你喝喝看，就知道了”珀这才为他俩各斟上一杯。
拿起酒杯，如烟放在唇鼻之间仔细品味了一阵，这时才发现这和以前试过的有点点不同，酒中是有淡淡梨香，可梨子原本带有的酒香却没有和酒真正混合在一起，而且好像发酵时间也还差了一点点。如烟喝完那杯抬起头，看向珀的眼光带着询问。
“喝出来了。”珀一点也不意外，对于默的手艺如烟和他一样是刻骨铭心的，以前他只要想到或是做出什么新鲜东西总是拿出来给他们最先品尝，让他们给意见取名字，那时他们三人会难得的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说笑一番，那是长大后在沁春园里唯一的，单纯快乐。
“这是麦五今年新酿的，默的手艺他偷学了不少，只是不管怎么样还是少了那份灵气”或是少的是那份情感，珀一口气又连喝了三杯，那醇香酒里还有很多东西怎么品，也品不出来。忘不了，也不会忘，也舍不得忘记在那雪夜里在默唇边轻品到的淡淡梨酒，醉人幽香和抽搐的心痛，似乎每一刻都在心中回荡。
乔红这时为他们摆上格式下酒菜肴，样样看起来都精致可口，但它们并不会被人青睐，他俩只会无言相对的整夜喝酒，各自想念着那个她从没见过，他们也甚少正面提起的那个他。
“刚才乔红说，昨日红爷来过？”一阵沉默对饮之后，珀莫名提起。
“嗯，坐了一会，喝了杯茶，没说什么就离开了”如烟淡漠地说，这已不是第一次红爷来她的嫣然小筑，每次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带些慧娘做的点心，过来坐坐，无言的喝喝茶，而她则是时时欲言又止地想要打听他是否知道默的近况，相互对坐犹犹疑疑消耗一下午。
“哦。。。。”珀眼光看向远处，他有些不明，当他们都离开了沁春园，红爷反而不在是那么冷酷严峻，难以接近，时时还有些关心，对于红爷这一转变，他一时还有点难以接受。时时在猜想不知道红爷对于培养最多，相处最久，不但没有为他一本万利，最后还为了一份朦胧不真切的情感背叛他的默，现在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是否对他完全失望，还是希望他会回头？这可能只有红爷自己知道了。
如烟对着已空的酒杯，深深吸气，那味道在微醉的时候已分辨不出什么区别，又或心里就是希望这酒是那人所酿，而自己可以喝到，这样的感觉是心离他更进一些，或是更痛一些？苦笑着没有答案。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放光明，酒坛早已空旷的倒在一边，难得的是连那些平时不受青睐的菜肴也不见了大半，珀起身懒懒地伸了伸身体，大口大口地呼吸早晨清晰空气，人一下子清醒不少，可心中却有淡淡失落，失去那充满梨酒香味和默身影的夜晚，一切反而变得不那么真实和残酷。
看到珀翠绿色长衫衣摆消失在嫣然小筑门外，如烟帮着刚起身的乔红收拾石桌上的狼藉，心里和珀一样，被惆怅失落填满。
“姑娘，我来就好，你先去睡会吧，下午还有人来学琴”乔红边收，边要如烟回房，可是她心里也知道这样的夜晚过后，如烟是无法入睡的，就算睡着也会哭着醒来，喊着一个模糊名字。
有时她很不明了，她在如烟身边和沁春园的时间也不算很短，什么时候姑娘心里住着这样一个人而她却完全不知情，如果连珀少爷也和那人十分熟悉并且感情深厚，那他应该也是在沁春园才对，而她却完全没有印象，甚至没有见过一个那样的人。
如烟被乔红推着回到房间坐在床边，尽管一夜未眠，可她现在毫无睡意，也害怕昨夜心里被那香醇梨酒发酵过的情感和担心变成一幅幅生动画面在迷糊糊中眼前一一闪过，那只会让她的心更痛。
在那点满无数金黄色小灯笼的迷乱夜晚，她的身价在沁春园标出了前所未有的天价，而出价最高的大多是那些被她一再拒绝满身肥膏的爆发富商，可一如既往，她还是拒绝他们，除了一个。她带着妩媚而又忧伤的微笑和那些熟悉或是不熟的客人一一话别，酒喝了不少，可银子也没少拿，每一次的微笑干杯，都看见老鸨笑眯了的眼，这说明无数的金银正流进她的口袋。
多少人暗地里出了高价想要最后一进她的红萝帐，都被她一一拒绝。当然她的红色萝帐最后还是被金山敲开，可令人想象不到的是她所选择的人，如果老鸨记性还好，她会大吃一惊，因为那个人就是多年前花了很少钱却将如烟折磨得半死的人，可也正因是他，如烟才会成为沁春园的头牌，那个当年满身恶臭的皮毛货商。当然他现在已是胭脂国首屈一指的皮毛商人，不然也不可能用很多人望尘莫及的价格进到如烟闺房。
如烟没有放过这一机会，那夜对他百般折磨，一出心中那口恶气，可对他来说，那究竟是痛苦还是快乐，却无人能说得清楚。
一夜狂欢，一夜迷醉，一夜陪笑，一夜迷乱，在清晨迷雾散去，积雪融化时看到价值，她不仅是一本万利，还有不少剩余，不但可以顺便帮乔红赎身，以后生活也有了着落。
起身后她梳妆完毕带着自己的账本，最后一次来到沁春园后院去见红爷，如果她没有看错，那天红爷眼里居然有淡淡不舍，可他没有说什么，看完账本后对她说，你已自由，临别送了好些她以前上缴客人送她的首饰玉器。
她和乔红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走出还没从昨夜狂乱中清醒过来仍是寂静的沁春园，来到大街上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珀。他身着一身宝石蓝带狐毛边的长衫，坐在一辆马车上，带着三分真诚七分邪气的笑容，在那冬日里和阳光争辉。
他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接过她们手中包袱，用那辆精巧牢固的马车将她和乔红送到这座非常雅致的别院，院落不大，只有两进，可她和乔红居住刚刚好，而这条街道所住的都是正当小户人家。
到了这里，如烟才发现在沁春园安逸的生活，让她对周围一切欠缺安排和打算，她用感激眼神看着珀，希望能表达她的谢意，可珀却对她说，在这里先委屈一下，等默回来，我们一起去开家胭脂国最大的青楼。
这话听得如烟不知他是醉了，还是病了。
可她仍是听珀安排，在这住下，并为它取名嫣然小筑，虽然她不用为生活而发愁，可思念加上寂寞的时光是如此漫长，常常觉得天色就快不会变换，白天和黑夜不再交替，有时连夜晚烛火的跳动都变得那么迟钝。
弹琴，看书，学习打理自己的生活，可仍是不能让自己的心有片刻停歇去思恋，思恋那不知远在何处的他。
有天隔壁小女孩被她琴声吸引，跑了进来，在这和她说笑，玩闹了一阵。过了几天她拉着母亲又来，吵闹着要跟她学习弹琴。
这时她发现和天真可爱毫无心机的小孩在一起，可以让她短暂的从那无尽思念中走出，也就耐心温柔的对她教导，并要乔红准备了很多可口点心来招待她。渐渐的有些其它小孩也慕名而来，这样一直冷清的嫣然小筑渐渐有了一点生气，而时间也被孩子的嬉笑吵闹吵得走快不少。
原本如烟心里最深处是想要去到一个离默最近的地方，就算见不到，听不到，可是只要偶尔会知道他的消息，感觉他离自己不远，看得见同样的天空，一起感受寒冷和炎热，她就会心满意足。可是珀的一番混话却让她有了更多期望，也许现在暂时等待，有一天他们会和默生活在他们少时的梦想里。
这样的想法是支持她生活的全部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