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看他,心里忐忑不安,他或许是看出了我的胆怯,接着道:“你今天摔暖炉的嚣张哪去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暖炉捡起,心说我就是怕死罢了,他弯下腰拉着我的手,叹口气道:“外面天气冷,怎么没披大氅就出来了?”
我闷闷道:“忘记了。”
他催动内力替我暖身子,问我:“你想去哪儿?”
“嗯?”
“不是说要出门走走?”
“哦,想去集市逛逛。”
他点点头,对我道:“最近局势动荡,你出门并不安全,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带你出去走走。”
我开心地狂点头,他解下他的披风为我系上,语气轻柔道:“进去吧,明早不用过来请安了,多睡一下。”
我摇摇头,扯住他的袖子,小声道:“我想早点见到你……”
他将我拥入怀里,轻轻揉着我的头:“那我明早等你吃早饭。”
他身上的淡淡青草香,甚至午夜梦回时都不曾散去,那味道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安全感,让我这样心安,我想,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秒,这应该就是我要的天长地久。
早上起来我便急急地往厨房跑,在厨娘的帮助下,熬了一锅红豆粥,看着锅中腾腾升起的热气,就像我心中不断扩大的希望。
我提着粥向昕月楼奔去,敲敲门,果然听到子书昕清澈的声音:“进来。”
我推门进去,他歪在椅子上,手中握着书,笑着对我道:“怎么来的这么早?”
“给你带了吃的过来。”
“你自己做的?”
我点点头将粥端给他,他试了一口,表情平淡,我的心跳得飞快,问他:“怎么样?”
他抿嘴笑道:“有待加强。”
我抢过碗自己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我原本以为粥是无论怎么做都不会太难吃的,看来我是小看了厨娘说的这门“艺术”,我手忙脚乱地将粥收起来准备去倒掉,他抓住我的手:“扔了多可惜。”
我瘪瘪嘴:“可这个也太难吃了。”
他环住我:“起了大早四处去找红豆,就为了这个红豆粥?嗯?”
我张大嘴巴看他:“你都看到了?”
他闭着眼将下巴放在我的头顶,含糊着道:“嗯,外面都是白茫茫一片,单单有一个人穿着惹眼的红色大氅在厨房里里外外跑,想看不到都难。”
从那天以后,我便养成了习惯,每天都早起为他熬粥,从刚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面越来越纯熟的淘米、烧柴,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慢慢不再皱着眉头硬咽下去,看着他一点点吃下那些红豆,似乎连相思都有了寄托。
他偶尔外出,但特殊照顾准许我随意出入昕月楼,我自告奋勇地帮他整理,却不是打碎他的玉如意就是碰倒他的名贵花瓶。他回来的时候,刚跨进大门,暗卫便为了洗脱嫌疑,匆匆上前报告:“主上,晨主又打碎了你多年前收集的青花玉壶春瓶。”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口问道:“她近日都忙了什么?”
“回主上,晨主都是在昕月楼读书和练字。”
“哦?读什么书?”
“额,都是些杂记和野史。”
他摇头笑笑:“她寒症可犯过?”
“没有。不过近日天气变化无常,偶尔咳嗽。”
他回到昕月楼的时候我正伏在案子上睡觉,听到声响抬起头,见是他,高兴得手舞足蹈,他握住我的双手放在怀里,问道:“怎么不去床上睡?”
“临摹你的字,写着写着就睡着了。”
“写了什么?”
我把头枕在他怀里,笑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偷看他的脸色,他竟然有些窘迫,慢慢地连耳朵也红了,颇为尴尬地对我道:“我随手写的东西,你不许乱翻。”
我眨眨眼:“我可没翻哦,明明你放在桌子上,风从门外灌进来,一吹就看见了。”
他收紧手臂,我静静地任他抱着,他叹口气,声音有些低沉:“你要快点长大。”
日子慢慢向前行进,我时常赖在他身边一整天,早上为他熬粥,帮他收拾屋子,或者看他舞剑,偶尔也会与他探讨心法口诀,他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所以昕月楼里几乎都是我在他身边打转,除了在心法口诀上能和他讨论讨论,剩下的几乎都是在帮倒忙,他有时会站在书架前迷茫很久,以往分类明确的书籍如今都是杂乱地放着,他便会问我:“慕儿,我昨日看的《贤者语规》呢?”
“哦,那个,我记得我放在了这里。”说着便从书架最下层的角落里将书拿了出来,他看着满是灰尘、扭曲变形的书脊皱眉:“昨日我读的时候还是新的,怎么搞成这样?”
我耸耸肩:“我大略看了一下这本书,觉得根本没有价值,荼毒人的思想,就帮你解决掉了,可没想到你还要看,还好没有扔掉。”
“你怎么会觉得它没有价值呢?”
“它说:‘女子攻政,则家室凋敝’,这难道不是歧视女人吗?女人难道就不能家国同治吗?显然写这本书的人太过以自我为中心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贤者。”
他笑着扯过书本扔在案上,道:“书是人的老师,可谁说老师一定要完美无缺的?古人不也说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吗?你呀,就是太绝对。”
我哼哼道:“我倒不像你,总能看得开。”
他笑着将挂在身上的玉解下来递给我,对我道:“这个你拿着”我握住手中的玉,圆润而细腻,他接着道:“近日我应该会离开一段时间,在阁中有什么问题无法解决,就用这个解围。”
“你会离开很久吗?”
“一个月左右”
“哦”
他握住我的手,轻轻对我道:“等我回来。”
三天后我送他出门,站在乾心阁的门口,望着他骑上马,消失在视线内,他此次出行带了莫朗,留下燕子北和我在乾心阁,我抱着暖炉刚刚走回灵尘苑,却听身后有人道:“慕儿。”
回头就看见子书昕风尘仆仆地走过来,一把抱住我,我靠在他怀里问他:“怎么回来了?”
他正色道:“我看你的披风没有系好,怕你着凉。”
我诧异道:“就为了这个?”
他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你的寒症还没有全好。”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注意身体。”
他拥紧我,轻轻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这一次走,回来就再看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