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乾心阁的时候,我一眼便看到了那站在城楼上俯视我们的燕子北,他穿着翠墨色的锦服,胸前绣着金色祥云图,望向我们的神色冷清而疏离,我心中颇不是滋味,如果说星儿没和我说,我还能不当回事,可她既然告诉我了,就难免会有些别扭。
我们刚跨过大门,燕子北便衣抉飘飘地从城楼上飞下来,身姿优美得犹如一朵翠墨色的莲花从天而降,他跳到我们身前,脸上又恢复了戏谑的笑容,对子书昕道:“主上,属下有要事禀报。”
子书昕对我道:“你先回灵尘苑吧。”
我点点头,扫了二人一眼,刚转过街角,便碰到了星儿,她脸上的伤疤狰狞地从侧脸一直蜿蜒到下巴,遇到我她似乎也很吃惊,却马上反应过来笑道:“晨主,您这是又和哪个男人玩乐去了?”她原本清秀的脸被伤疤分割成两半,更加显得笑容恐怖而扭曲。
我不去理她语气中的讽刺,皱眉问道:“你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狠心?”
她状似不在意道:“我又不像你一样靠着脸蛋吃饭,更何况,我的脸在夜主的眼里,花与不花他都是一样的对我视若无物。”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自语般:“如今他看到我这般样子,眼里至少会有些愧疚和不忍,这样不也是很好吗?”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颤声道:“你疯了吗?”
她哈哈大笑道:“我是疯了,为了他能看我一眼,我什么都愿意做,易慕语,你怕了吗?哈哈哈……”
她的笑声怪异而尖锐,仿佛某种利器划过瓷器,我强忍下不舒服,看着她狂笑着离去,心中涌起阵阵的难过,星儿她这种样子,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不是我多事,或许她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晚上我一个人在灵尘苑用晚饭,还专门跑去日晖斋看子书昕在不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时半会看不见他就有点心慌,找来找去半点影子也没有。
回到灵尘苑侧着耳朵细听昕月楼的动静,却也是什么都没有,我放下碗筷,心中不祥的预感缓缓升起,现在乾心阁的气氛和以往有些不同,虽说和以往一样宁静祥和,可今天的氛围就有些过分的安宁,像是在掩盖什么。
我打开门奔向暮秋宫,果然也是一个人都没有,我顿时慌乱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乾心阁竟然变成了空城,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夜幕正在缓缓降临,恐惧像一只巨大的碗将我罩在其中,我提起脚步飞奔到夜冬宫,看到的仍是一群冷冰冰的屋子。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来乾心阁是遭受了袭击,所有人都被抓了起来或者已经惨遭不测,而我因为回来后一直躲在灵尘苑不曾出门而躲过了一劫,那子书昕是否也被抓了呢?
我伸手握住身上的匕首,从发间的步摇上摘下金属片含在嘴里,从袖中抽出三颗针夹在指间,心中默想,如果我是敌人,该如何行动呢?
按风水学来说,春夏秋冬四宫各坐落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方位,将昕月楼围在其中,来者善于暗中偷袭,肯定事先对乾心阁有过大致的了解,所以他们的目标一定是昕月楼。
我小心地借着夜幕的掩盖在楼宇中穿行,刚靠近昕月楼便听有人道:“等等!怎么回事?我们好像迷路了!”
我躲在转角探头出去看,有两个黑衣人在昕月楼前鬼鬼祟祟,其中一人怒道:“蠢货!乱说什么!这叫迷路吗?”
“这还不叫迷路?大小姐也没说过有这么个地方啊!”
那人飞起一脚踢过去:“闭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了多少次,不要叫大小姐!少废话,赶紧进去瞧瞧,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呢!”
“喂喂!别贸然进去了吧,还是先通知大小姐吧,我有点害怕啊!”
那人抬起手握紧拳头:“还说!找死啊你!”见另一个人缩了缩脖子,叹口气道:“算了!你在这里等,我先进去看看。”
看来这些人没能探听到昕月楼的具体位置,我心下稍安,算了一下利弊,决定还是试一试,我握紧匕首,轻轻咳了一声,站在昕月楼外的黑衣人颤声道:“谁?!谁在那儿?!”
这人做贼竟然比我的胆子还小,他紧张地拍昕月楼的门:“兄弟,快出来!我听到有人!”
门猛然被打开,另外的黑衣人怒道:“吵个屁吵!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别打扰我!”
“可我明明听到有人在咳嗽。”
“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去看看不就行了?说不定是只野猫而已。”说罢“砰”地关上门。
门外的人小心翼翼地向我所处的转角走过来,嘴上哆哆嗦嗦地念念有词,我蹲在地上,看他靠近便是一个横扫,他悴不及防地向后倒下,我跳上去,右手的针迅速地插入他的百会穴,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一手将匕首横在他的颈间,他睁大眼睛看我,我也吓了一跳,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匕首。
我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他不可思议地轻声道:“二小姐?”
这人竟然是平南将军府的家丁,他平时对我和母亲不错,为人也很热心,就是胆子比较小,他怎么会在这儿?
我看着他的打扮,皱眉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看了看骑在他身上的我,不自在地扭动着:“大小姐让我们这些家丁过来的,说是要帮她找到一份什么剑谱。”
“易慕溪?让你来找?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敢硬闯乾心阁?”
他惊讶地睁大眼睛,哆嗦道:“什么?这里是乾心阁?!大小姐没说啊!她只是说这次行动很简单,就是到一些没人的房子里找剑谱,本来是用不到我们的,但她说,因为人手不够,所以派我们来帮忙找。”
“那这里的人呢?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
他摇摇头,道:“我们不知道,这些都是大小姐在安排,我们都是分头行动。”他扭动身体,轻声问道:“二小姐,你不是想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