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蓦然吹得很狂起来,呼啸声中,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一条黑色人影掠近紫荆身侧,靠到他耳旁低语几句,便又退至一旁,显然是要等待紫荆的答复。
百里焰暖色浓厚的眸光落在地上,却没有焦点,似乎对正发生的一切徒然没了任何的兴致,漠不关心中,漠然置之。
“主子,”紫荆朝百里焰拱手道,“在属下们的安排之下,仇大山现在已经进入城门,而且是一个人,是否……”
“是么?”百里焰却只是温和的淡淡浅笑着,他甚至都没有抬起头去看紫荆和紫荆身边那个黑衣人一眼,眸光依旧落在地上,温和道:“引他去季如秋那里。”
“引他去季如秋那儿?”紫荆诧异的看着百里焰,却欲言又止,似乎心中满是疑惑,却又不敢出声问原因。
季如秋想隔山观虎斗,并从中获利,他岂真的不知,又岂会好心如季如秋所愿?“独自看热闹,不如一块热闹。”百里焰更加温暖的轻笑起来,“他不是一直想抓住仇大山慢慢报他的血海深仇么?那么便引仇大山去季如秋那里,给他们彼此一个机会。”
“可是……仇大山若是有事,萧姑娘岂不伤心透顶?”紫荆不解,为了萧逍,百里焰此刻对痕四他们尚且有所保留,又怎么会对萧逍的师傅仇大山真正下这般狠的手?
“在我支流城,我一直相信只有我想让谁出点事比较容易。”百里焰道,“何况……季如秋令丫头难过,总强过我令丫头难过……再说,若季如秋见到仇大山时依然不能当机立断一剑刺向他,便永远不可能真正有杀死仇大山的机会,我们能把仇大山引向季如秋,自然也能够把仇大山由季如秋身边再引回来。”
“主子的意思……属下有些明白了。”紫荆道,对身侧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那黑衣人便立刻行了个礼,抱拳退去。
“我看,你不明白。”百里焰却笑。
“呃?”紫荆迷惑的看着百里焰。
“你如何会明白?”百里焰仍然温柔的轻笑着,“我自己想什么,说什么,做什么,有时自己都弄不太明白……”
“主子……此时果然这般迷茫么?”紫荆讪讪的低声问。
“人总会有迷茫的时候。”百里焰回答。
“主子是否是想……若我们在萧姑娘的面前救出受控于季如秋的仇大山,萧姑娘心中,便会因此对主子心生感激……”紫荆问,微微停顿后,他又开口,“可是,如果痕四出手更快呢?”
只怕无论自己做什么,丫头对他,也不会心存感激吧?百里焰略有失神。片刻后,“如果痕四可以更快,最先会做的事情将是带丫头离开支流城,而不是对仇大山伸以援手。”百里焰笑道,“第一次舍弃了丫头离去,若不是心中其实悔恨无比,怎么会在内力不剩三成的情况下重新回到支流?痕四虽然狂妄,但不代表没有自知之明,他其实也知道:这次再来,他失败的机率高过成功无数倍,可是他仍然愿意冒这个险,只是因为痕四的心中,愿意为了丫头而放弃自己。可惜痕四……用情虽深,但亦自私,凡事喜欢以自己的想法进行,却遗漏了对方的想法。譬如十六年前,为了留下臭小子,竟拿臭小子的师傅为要挟,却不知道这样,只会令臭小子对他的排斥更深……有时候……这种只以自己想法为重,不顾及对方心情的性子于感情而言,难道不是致命伤吗?”百里焰忽然抬起目光,温和的看着紫荆,紫荆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般,且被狠狠重击到,他回视着百里焰,目光中闪烁过巨烈的痛楚和伤感。
“……主子,您突然对感情很有研究一般……”紫荆回过神来,微有苦涩的开口。只是,百里焰此时对萧逍的态度,难道不是正以自己的想法进行,完全不顾及萧逍的感受么?
百里焰沉默不语的看着紫荆,一会儿后,忽然出声问道:“紫荆,到了今天,你有偶尔的恨过我大姐一次吗?”
紫荆闻言似乎微有吃惊,他看向百里焰,显然对百里焰突然提出的问题有些无措,却见眼前的百里焰忽然一拂衣袖,整个人已经消失在原处,紫荆愕然之后,他眼中的悲伤迅速凝聚又散尽,虽然百里焰已经离去,可他还是淡淡回答了:“不曾。如果她的选择,令她觉得快乐、得到解脱,那么……我留下,承受这所有的一切,又有何妨?”再次看了一眼百里焰之前站立的位置,再瞟向他离去的方向,紫荆凌空一跃,跟了过去。
…………………………………………痕……四……公……子…………………………………………
安静,却是如此的诡异。又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星影瞟向痕四和萧逍,心中的不安蓦然扩大无数倍,向来乐观、甚少在意什么的他,这时却忧虑重重起来,然而他眼底看见的痕四,却仍然一脸冷淡,而萧逍,亦仍然一脸傻乎乎的天真笑颜。
“二少?”星影轻声唤道,他看着痕四和萧逍,只等着他们有所决定和行动,然而痕四和萧逍,此刻偏统一的安静,仿若两根木桩。
“二少,我们是否一直这样被动的……等待下去?”安静,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定格住,除了他一个人在摇头晃脑的四处张望……星影的目光再次落向萧逍和痕四身上时,忍不住又出声问。
然而回答他的却不是痕四,而是百里焰的声音。
“星影管家的二少,等待的莫非是我?”
百里焰又来了?星影诧异的看向前方声音传来之处,却听得整齐划一的“唰”声一片,过后,他眼前的正前方,那些原本笔直站立的黑压压一片黑衣死士,前数十排忽然由中间向两旁散开,空出一条两三米宽的通道。
百里焰慢慢跺步上前,笑靥如花,然此时他的身形过于瘦弱,脸色过于苍白,虽然笑意温暖又柔和,但却更给人一种风雨即将飘零的脆弱感。
“百里城主一直这么臭美么?”星影乐呵呵的笑问。
“或者是。”百里焰居然不否认,淡笑着,“就像星影管家,一直这么没有自知。”似乎并不愿意和星影再聊任何话题,百里焰将目光落向痕四,笑道,“痕四公子当真认为:留下少许体力,待这些死士只留下少半之时,再全力以赴,以一招之势将他们全部解决,如此这样,痕四公子便能带着丫头顺利离去?”
痕四不语,只是冷眼看着他。
“莫非你忘了,那些龙源追随我而来的人。”百里焰得不到回应,也不怎么在意,继续笑着,目光慢慢移向萧逍,“我以为,丫头会提醒痕四公子的。”
萧逍闻言,却淡淡的轻笑着:“百里焰既然已经安排好戏剧如何演下去,难道不应该一直坐在某处看热闹便好?只等戏曲落幕,百里焰最后只需要鼓掌表示满意就好。”
“看似丫头的心情不错,还愿意这般讽刺我一番。”百里焰道,深深的凝视着萧逍脸上天真的笑颜,他似乎若有所思,片刻后,百里焰缓缓出声,“其实丫头脸上的笑容,谁会愿意让她消失不见呢?”
其实丫头脸上的笑容,谁会愿意让她消失不见呢?
百里焰不愿意,他也不愿意……所以,百里焰才又中途冒出么?是百里焰无比自信:他痕四,并没有能力带着萧逍全身而退,所以萧逍,最后会受到伤害?甚至……毁灭?痕四怔忡的看向萧逍。
如果真的无路可退……萧逍……看着萧逍天真却苍白的笑脸,痕四的心忽然一阵阵的被揪痛,死亡太容易,可是萧逍应该好好活下去……他不敢想像这样一张无邪的笑脸,最后会因为喜欢的是他,所以笑颜尽失,曾经的温度渐渐冷却……他想要萧逍活着,而不是死去,这种愿意太强烈,甚至已经超越了生活中会失去萧逍的那种恐惧。以往的岁月,他不曾相信天理伦回报应不爽,可是现在,他为何觉得是报应一般?当初,他为了臭小子横刀夺爱,令小小和上官邪风历尽痛苦和折磨,现在,轮到了他自己……
百里焰如同当年的他一般,或者说用情至深,又或者说为了感情可以使出最为卑劣的手断也在所不惜,可是萧逍,却与当年的臭小子不同,中了自己的断情蛊,臭小子没有挣脱的能力;但萧逍,虽然被百里焰以冰丝锁穴种在体内,却有抗衡的能力;反观他,却不似当年的上官邪风,在百里焰面前,想要夺回萧逍同样很难,可是难处并非萧逍被百里焰成功控制,难处是他的能力……难处,竟是他的能力……他只有三成的功力可用。
百里焰此时走到他们面前,就如同他所说:萧逍脸上的笑容,谁会愿意让她消失不见呢?
所以百里焰,其实是来下最后通牒的:若他执意带着萧逍想硬闯出支流城,百里焰便再不会心慈手软……那时,或者会间接的伤到萧逍,甚至是,毁灭萧逍。意识到这一点,痕四的心再次的被刺痛,那种痛,扑天盖地而来,竟是他无法承受的,令他有些无法顺畅呼吸……他仿佛看到了百里焰,有着和自己当年一模一样的绝望,甚至是更绝望,而这样一种绝望,会令人执着的不顾一切,直到,真的让自己喜爱的人面临死亡。
百里焰看向痕四,温暖如春的轻笑:“痕四公子一直沉默不语,但心中想法必是良多,不知痕四公子何时考虑出最正确的结果?”
“百里焰突然又出现,到底是来‘攻心’,还是来拖延时间?”萧逍忽然笑问,她与痕四相握的手,微微的加重了些力道。
“丫头,诚如你所说,你并非神仙,所以,不是每次你的猜测和想法都会是对的。”百里焰道。
“这是自然。不过痕四虽然内力无法完全凝聚,但百里焰手下的这些死士,痕四要全然灭了也不难,至于那些从龙源追随百里焰身旁的手下……”
“萧逍,”痕四忽然出声,“我痕四向来自私,并非那种容易轻言放弃的人。既然我是为了你重新回到支流,那么我就必须带你一同离去,若是死,也必须带着你一同去死。不会放开你,你不必去分析当前是个什么情况,一切,有我。”他说得极为冷淡。
听了痕四的话,百里焰笑道:“我百里焰的死士,若要被谁全然灭了真的不难么?丫头,我看你和痕四只不过是想赌上一局。但,我可以肯定的告之你们:你们注定赢不了。”
“为何赢不了?百里焰真的这般自信?”萧逍立刻反问。她当然知道此时面对的这些死士,其实与之前在山上短兵相接的那些死士全然不同,无论之前还是现在,百里焰并没有显露一丝较为认真的杀机,所以真正的危险,他们根本还无法看见,也无法预料。百里焰手下留情,又能留多久?她和痕四,带着星影,要怎样才能走出支流城?
百里焰没有立刻回答,望着萧逍的脸,他笑得近乎有些阴柔起来:“因为很久以前,曾经也有人像丫头一样想赌上一局,却……几乎死在了痕四公子手中,其实痕四公子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根本不必由我来提醒才对。”
“你也说了,是几乎。”萧逍笑。几乎而已……一阵冷风袭来,萧逍蓦然打了个寒颤,似乎已经无法抵挡住冬日冷冽的风。
“但……情况不同。我百里焰,恨痕四;而痕四当年……”百里焰说到这,忽然停了下来,看着萧逍苍白的脸,他蓦然觉得已经无法再继续往下说,不得不停下,他的话,会伤到萧逍,他一直知道,却从未停止过,可是萧逍,却也从未因此想要放弃痕四……所以他这种有意识去伤害的言语,又有什么实际上的意义?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百里焰选择了继续往下说:“痕四当年,只会嫉妒上官邪风,他没有任何理由恨上官邪风;但我,却是恨痕四的。丫头,聪明若你,怎会想不明白:如果百里焰得不到丫头,那么因为这种恨意,我会真的宁可选择去毁灭。所以,虽然人不尽相同,但相似的情景再现时,结果不会是几乎,而是绝对。丫头……若让你跟随在痕四身边,那么,我宁可让你死去。”
痕四一震,百里焰说得并没有错。当年他自己,并不恨上官邪风,仅只是嫉妒,却也想过宁可毁灭臭小子,也不能让上官邪风得到她。他和百里焰,原本都是极自私的人,而他,会选择沉默不语;但百里焰,却会说得比较明白透彻。
很明显,百里焰希望萧逍活着,但只能活在他百里焰的身边;若萧逍执意离去,百里焰将会痛下杀手。百里焰,确实是来下最后通牒的。痕四原本握紧萧逍的手,竟无意识的松开了些。
“痕四,如果你的心够坚定,这一切的惶恐便不复存在。”仿佛看见了痕四内心的挣扎和痛苦矛盾,萧逍忽然淡淡出声道,此刻,她脸上的笑容和她说话的声音一样,渐渐的淡去,最终消失。她有一张单纯的面容,可是当这张单纯的小脸冷漠下来时,那种冷意,竟比痕四平素眼中的冰冷寒意更深更蚀人。所有人,是第一次见到萧逍竟也有这么冰冷的一面,那种冷,是由骨髓中迸发而出的,“你说过你有这个能力保护照顾好我,话已出口,便如……弓已满弦,便无法再回头,痕四,你若再失信于我,那么以后……便请你再也不要对我有所承诺。”
痕四诧异的看向萧逍。片刻后,他才开口:“萧逍为何不敢至始至终的信我?会要质疑我?”
“呃……这时候别内讧啊……”星影头一回明白头痛到要爆掉是个什么味道。这两个人,难道他们真的不觉得:现在这情况,还是想办法先混出去会比较好?而不是先逞口舌之快?
萧逍没有理会星影,她惨白而没有一丝笑意的脸,一双仍然亮泽却失去了往日神采的眸子紧紧盯在痕四眼睛深处:“当痕四再回来找我,告诉我可以保护照顾我的时候,我甚至放弃了我师傅,只想,无论痕四做出怎样的决定,我必然生死相随,没有谁可以阻止,因为我想要和痕四在一起,这种愿望,可以超越一切,我不会有恐惧,不会犹豫,不会思前想后,生死面前,这是我唯一想要的!再无其他杂念。但是,痕四呢?”
星影动容的看了萧逍一眼,目光再落向痕四时,自然而然就换成了某种谴责。
痕四回视着萧逍,好一会儿,终于开口:“若是萧逍活着,而痕四死去呢?萧逍若是有这样想过,是否依然不会恐惧,不会犹豫?”痕四心中确实存有杂念,但他此时唯一的杂念是:如果他不能和萧逍同生共死,最后留下来的那个人,该怎么办?
“萧逍活着,痕四就不会死;痕四不死,萧逍无论如何也会留下最后一口气,痕四认为:这会是问题么?”萧逍问。
痕四无语,他看着萧逍,想要说点什么,但找不出一个字可以说出口。
“原来丫头,居然比痕四公子更狂妄不可一世。”百里焰和蔼可亲的笑出声来,“狂妄的痕四,怎么看都有几分可恨;然狂妄的丫头,怎么看,却依然天真可爱有趣。”微微一顿之后,他轻叹一声,语气变得有几分释然般,“丫头原来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师傅,这样……我也就安心很多,原本,我正发愁:应该如何告知丫头:仇大山混进支流城想营救丫头,却一个不小心,落在了季如秋他们手中。”
百里焰话音落下,立刻引得星影愤怒的瞪向他。
就是痕四,眉宇之间都微微有了丝不悦。
他们三人同时看向萧逍,却见萧逍闭紧泛白的双唇,她看着前方,然目光却仿佛穿透而过百里焰,散乱而没有焦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少,现在又该如何?”星影觉得焦头烂额,敌众我寡,敌我悬殊也就算了,现在还被对方抓住了另一个致命的弱点:仇大山可谓是萧逍唯一的亲人了。
“丫头,此刻心中是否依然没有任何杂念?”百里焰笑问。
萧逍慢慢回过神来,她看向百里焰,冷清的面容忽然冰凉释尽,她换上一个天真甜美的笑颜,温和答道:“我可以放弃我师傅。”
我可以放弃我师傅。八个字,却让另外三人同时吃了一惊,似乎他们三人,都没有预料到这会是萧逍的答案,或者,他们无法相信萧逍会用这样甜美的声音,说出这样无情的话语,毕竟,这不像是萧逍。
“萧姑娘是可以放弃仇大山,因为无论是我家门主,还是百里公子,都必然不会乐于见到姑娘的放弃。所以只要萧姑娘和痕四公子能够从支流全身而退,仇大山的安全,反而不必担忧,萧姑娘可是这般想的?”一个和蔼的笑声由他们身后传来。
萧逍慢慢回过头,看到季如秋和凤齐,带着他们的手下,押着她的师傅,离他们不过数十米远。
仇大山一脸的愧色,他看着萧逍,嘴巴张得老大,不停抖动,然而却发不出一声,显然是被点住了哑穴。
“我以为您应该还呆在痕府的柴房呢……”转回身看到仇大山后,星影讪讪地道。
季如秋的娃娃脸,带着极淡的笑意,他目光越过萧逍和痕四,朝更远处站立的百里焰微微点头示意后,目光又落回到萧逍和痕四身上,瞟到他们两人紧握的手,他极淡的笑容瞬间涌出少许讽刺之色,不算太明显,但能够令人感觉到。
“石头,显然你押错了宝,痕四公子……虽然十六年前风光无限,但如今已不过尔尔,选他做你的靠山,靠得住么?”季如秋笑问。他嘴里问着萧逍,脑海中却在回响来时凤齐对他说过的话:门主,与其说仇大山落在我们手里,不如说是被百里焰送进了我们手里。
当时他问:百里焰为何要这样做?凤齐则回答:百里焰之所以这样做,只有一个解释:至始至终,他不曾相信过我们,也不曾轻视过我们,现在他把仇大山送来,是要逼我们同他一样去面对痕四并且为此损兵折将,如若不然……只怕事后他便要亲自动手,让我们损兵折将。
我们需要受百里焰威胁么?季如秋自然是不以为意的。但是凤齐却说:是否需要受百里焰的威胁,这要看门主怎么想了,若是门主心中很想把仇大山和萧姑娘抓在手心,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能够尽情的慢慢折腾他们,那凤齐可以很明确的告诉门主:我们这次一定要被百里焰威胁到才行。
为何?
因为像痕四,或者百里焰这样的对手,我们只能应付其一,多了,我们承受不来。而百里焰的势力,其实我们已经略有所知,但痕四……直到如今,无论疯人堡还是邪风岛,都还没有人出面,所以对痕四,我们仍然一无所知,门主,痕四一定要死,但,只能让他死在百里焰手中,痕四若死,我可以肯定百里焰也活不长……这次机会难得,我们若是能够推波助澜也不错。再说……除了报仇,门主心中所想要的其他东西原本不多,为了门主,黑煞门损兵折将又有何妨?
我心中所想的东西,一直都只有报仇二字,难道不是?
但是,当时凤齐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风袭来,季如秋的目光仍然凝结在萧逍苍白的脸上,蓦然感觉到受伤的右臂火辣辣的疼痛起来,季如秋这才收回落在萧逍脸上的目光,然而却又下意识的瞟向她的左肩,差一点不小心便要问出:伤口,一定还很疼吧?
“师傅,你现在有一点狼狈呃。”萧逍忽然开口,声音缓慢中透露出一丝无力。
被人一左一右挟持住的仇大山只能一阵乱点头,想想他老了老了,到最后混成这般模样,怎么想,对不起自己也就算了,可是对不起萧逍和萧逍的奶奶,这真是让他羞愧难当。
“对不起……师傅。”萧逍又道。她之前说的话:放弃师傅,一定让仇大山有些伤心,不管仇大山心里是否明白,那些根本只是谎言。
仇大山又是一阵胡乱点头,混浊的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萧逍这样虚弱,想必受了很多的折磨……他这个师傅,其实很失败,如果不是发生这么多事情,他可能还会继续自以为对萧逍保护得极好,自鸣得意到不行……
风声急促,带着浓郁的血腥味,连上方的天空都开始黯淡,冬日的阳光不再有丝毫的温暖,体内蓦然暴发出强烈的疼痛,紧跟着冷意一阵一阵,萧逍徒然间觉得好累,好累……站在痕四身旁,与痕四微冷的手指相握,这仿佛是唯一的力量了。仇大山的眼泪,竟让她觉得脆弱了许多。
“痕四,我们必须离开,马上,立刻……”萧逍恍惚中,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响起,她甚至不太清晰自己说了什么,由自己嘴里吐出的字句却是那么遥远,然而她内心却似乎又清晰无比的知道:如果继续停留,不知又会有什么变迁,但,她不愿意看到师傅和痕四,其中任何一个人会受到一丝的伤害!可是如果自己和痕四无法成功离开支流,他们三个人,或者将要面临更大的危险和难以决择!其实,原本她对谁都无害,可是,谁都把她当做了假想敌!或者,这里没有谁真正想要掉她的性命,却,更残忍。
“石头,你真的……”星影诧异的看向萧逍,原本想问:你真的不管你师傅啦?可是蓦然看到萧逍额头上滚滚滑落的汗珠时,他猛然止语,又看了萧逍一眼后,他将目光挪向痕四。
紧紧握着萧逍的手,感觉到手掌心全是萧逍带着冷意的汗渍,痕四虽然没有勇气再去看萧逍,但也猜测得出萧逍现在的难受。
“萧逍,我会带着你,带着你师傅,还有星影一起离开支流城;或,一起死。”痕四淡淡开口,“你什么都不必再想,也不必焦燥不安。”
听了痕四的话,萧逍只是安静的微笑,却难掩眼中的不安。
百里焰有些意外的看着痕四的侧面:“痕四公子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很令人惊讶。”他温和亲切的笑道。
“令人惊讶么?”痕四冷淡的回应,“之前我说过:这个世界上,萧逍愿意如此付出的人,屈指不过两个。她能够怎样为我,便也能够怎样为她的师傅,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没错,如何呢?”百里焰笑着又问。
“我再也不会放弃萧逍,亦不会放弃萧逍在乎的师傅。”痕四道。
“再次见痕四公子,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居然也懂得替人着想了,不过……痕四公子当真觉得你还有这个能力?”百里焰笑问,“带着他们一同离开,或一同死?在我没有同意的情况之下。”
痕四没有回答他,由眼神来看,似乎是不屑于回答百里焰的这种问题,他以冷淡的眼角余光瞟向另一侧的季如秋,瞟过凤齐,瞟过刀疤他们,最后落在仇大山身上。
而季如秋同样冷淡的眼眸却只是盯着萧逍,缓缓用左手将挂在自己腰上的小铁锤取下交给凤齐,目不转睛的看着萧逍好一会儿,季如秋淡淡的轻笑着,淡淡地道:“你们是知道的,我报仇,从不喜欢给人一个痛快。”
没错,这一点上,季如秋和百里焰倒是极为相近。萧逍打了个冷颤之后,蓦的睁圆双眼,只因为看到凤齐拿着那把小铁锤,慢慢跺步到了仇大山跟前,见凤齐扬起了小铁锤,萧逍意识到了什么,猛的喊道:“住手!”她以全身力量喊出的话,却虚弱到被一阵冷风给随意吹散。
但她虚弱的声音,凤齐仍旧听到了。
扬起的小铁锤离仇大山的头顶很近,并没有砸下去,凤齐看着萧逍,很和蔼的笑问:“萧姑娘有何吩咐?是要在下轻点砸,还是想要在下给姑娘的师傅一个痛快?”
“你们,想要我怎样做?”萧逍问。
“过来就好,你一个人。”凤齐笑眯眯的回答。
萧逍听了,果然朝前迈出一步,然而痕四有力的握着她的手,不让她挣脱向前,萧逍看着前面的仇大山,似乎下意识中拼命的用力甩手,想要甩开痕四,然痕四的手,却将她扣得更紧。
终于,萧逍回头看向痕四。
痕四无言的回视着她,看到她眼中的那一抹绝望,痕四忽然有了一些惆怅,沉默片刻后,他道:“我是第一次很清楚的明白:有时候知道自己可能会做错,可也没有办法不去做……”他忽然扭头看向星影,淡淡道:“护着她,尽量跟在我身后,如果……”然而痕四没有继续说下去,突然松开萧逍,痕四凌空一跃,两掌齐发,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仿佛一个旱雷劈下,强劲的风力袭击向季如秋他们。
凤齐反应极快,或者是早有预料和防备,他上前护住季如秋退到一边,嘴里却吐出两字:“摆阵!”
摆阵,自然是八方阵。
强劲的风力早已将仇大山及押着仇大山的两名男子震退好几步,最后,摇晃不止的三人同时后仰倒地。
星影一把捞过萧逍,以闪电之势跃上前,想跟在痕四身后,然而一股巨大的吸力忽然由背后袭来,仿似有千万只手一样与他争夺手中的萧逍!而他自己,则被另一股力量排斥得极为彻底,眼见着他和被他抓住的萧逍就要被这两股矛盾的力量分开,星影惊喘一声,回头望去,却只看到百里焰正举着那把白得刺眼的纸扇摇啊摇着。
这个百里焰,实在是深不可测,别说痕四内力大大受损,只怕完好无损的痕四,若真正同百里焰交手,也未必就有赢的把握!星影暗忖着,这时他手中蓦的一空,惊觉萧逍娇小而瘦弱的身子已经朝百里焰飞去,星影嘴一张,刚欲惊呼出声,但徒然想到困在八方阵的痕四,怕痕四分心,星影又急又气,却不敢轻率开口,他转身,抵抗住巨大的排斥力量想上前去救萧逍,却看到萧逍伸出一只手,无言的指向仇大山。
萧逍或者是对的……他并没有从百里焰手中救出萧逍的能力,但,或者可以趁着机会救出仇大山。星影不再犹豫,借着排斥的力量一个转身回跃,他像支利箭窜向仇大山。
“痕四公子说对了,他真的做错。”凤齐轻笑一声,见星影上前救人,他立刻掠身上前,挡在了星影前面。
“我家二少也说了,知道可能会做错,可也没有办法不去做。”星影笑道,瞟向凤齐身后的仇大山,见仇大山并没有趁着机会摆脱那挟持着他的两名男子,且被那两个男子扶起后又重新挟持住,星影无力的在内心叹息,又看向凤齐,星影笑着,语气极为客气有礼,“兄台,我比较喜欢痛快一点,所以你不必对我太有同情心。”
凤齐听了,淡淡一笑,却侧过身让出位置,道:“对星影管家闻名已久,凤齐不敢轻狂,凤齐想:还是让我家门主与星影管家切磋一下较妥当。”
闻言,星影看向季如秋,却见伤了右臂的季如秋也不二话,只是伸出了左手,立刻有人上前送上一把雪亮的杀猪刀放在了他的左手中。瞟了瞟季如秋背上背着的那把剑,星影气恼中莫名又有点想笑,有些人总有些怪癖,显然季如秋便是如此。
另一边,萧逍的后背撞进了百里焰怀中,她还不曾有所反应,手臂已经被百里焰抓牢。
用力的将萧逍翻转了个身,让她面对着自己,百里焰温和亲切的笑看着她,然眼中的冷意却像湖水中的涟漪,一圈又一圈的荡漾着。
“丫头,猴子又怎么逃得出佛祖的五指山呢?”百里焰笑,“你逃不出,痕四也休想逃出,在支流城,我就是神,你们的神。”
萧逍不语。
“不说话?到了现在,丫头仍然执着的认定:你真的可以坚持下去?真的可以不要我为丫头准备的后悔药?”百里焰又开口。
然而萧逍仍然不语。她的沉默,好似惹恼了百里焰,只见他手中白扇蓦的“唰”一声收起,眨眼间从他手里消失不见,然修长的五指却伸上前,用力扣紧在萧逍的下巴,抬高萧逍苍白的脸,百里焰凝望着她半晌:“即便以丫头的妥协,换取丫头生命中愿意不顾一切付出的、愿意保护的、那屈指可数的两个人的性命,丫头也仍是不愿么?”
“若我说……我始终都相信痕四呢?”萧逍却问。
“但或者你信错了人,又怎样?”百里焰反问。
“那亦是我乐意承担的结果。”萧逍却如此回答。
“是吗?”百里焰冷淡的问出两字,抓紧在萧逍臂膀上的手改为扣紧在萧逍的腰上,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将萧逍紧紧压入怀中,俯下头,他阴柔的低声问,“这样的结果,也是丫头乐意承担的么?”话音落下,他带着冰凉气息的双唇贴上了萧逍的嘴角。
萧逍没有料到百里焰突然如此,显然吃了一惊,她用力挣扎却摆脱不掉百里焰的控制,而百里焰只是微微偏了偏头,双唇已经挪至萧逍的咽喉,很轻的吻了吻萧逍后,他突然用牙齿锁在了萧逍的咽喉处,有些模糊的出声道:“丫头不肯跟着我,我便这样一口一口慢慢将丫头吃掉,半根骨头也不会留给他人。”他说着话,目光却越过萧逍,看向季如秋他们,阴柔的眼底深处,缓缓升起邪气十足的笑意。
和星影正过招的季如秋,蓦然瞟到这一幕,竟闪了下神。
见季如秋眼神不对,凤齐立刻顺着他的目光瞟向百里焰,看到百里焰眼神中的邪恶气息及挑衅,凤齐眉宇微皱。百里焰,若不是太敏感,就是要远远比他想像到的更聪明。
凤齐再看向季如秋,见到他明显已经分心,凤齐也不出声提醒,只是慢慢走向仇大山。他看着仇大山片刻,手中的小铁锤猛然扬起,又落下,狠狠的砸在了仇大山的双唇上,只听“砰”的一声,伴随着仇大山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血,和着牙齿飞上半空,又坠落。但惨叫声并没有维持多久,当仇大山听到自己发出的惨叫声后、发现了自己的哑穴被解开,他立刻闭上了双唇,再不肯发出半个声响,但嘴里数颗牙齿被铁锤给硬生生的击落,这样一种疼痛,真不是他可以忍受的……眼泪,由他眼眶狂飙出。
“师傅!”萧逍虽然没有看到发生什么,可仇大山的惨叫却是那么清晰,她用力回头,就连咽喉处的肌肤被百里焰的牙齿撕裂出几道细细的血口也没有觉察到。回头看清一切的萧逍流出眼泪,她往日的生命中不止一次觉得脆弱,可只有这一次,最令她无助,师傅近在咫尺,伸手便可触及,然而此时她并没有保护他的能力……
“凤齐,为何这样做?”季如秋收了攻势,退至一旁,他不解的看着凤齐,又看看仇大山被血染红的白胡须,以及看起来一时止不住流血的嘴。
“够卑劣呃。”诧异的看了仇大山一眼,星影的目光变得极冷,他冷声道,“石头的惨叫,必然令痕四分心,即使你们赢,不觉得胜之不武么?”
凤齐淡淡一笑,道:“未必。”他只说了两个字,目光便瞟向萧逍和百里焰,却看到萧逍脖子下正缓缓流出鲜血,显然是受了伤。他这样做,会不会令痕四分心并不重要,他的目的,是为了季如秋重新摆正关注点,而百里焰,若能分心则最好。
“轰”猛然一声巨响,来自他们身后。
他们还来不及回头去看,一道白色身影已经由他们头顶凌空掠过,恍若一道疾速闪电,同时数道凌厉的劲风四面八方袭卷而来,扫过所有人的面、后脑勺和身体,刺痛了他们的眼,鼻,口,以及四肢,所有人似乎都抵抗不住这道劲风,摇摆,再摇摆;退后,再退后。
“呼”的一声,仇大山明明被两个男子左右用力挟持住,却在瞬间挣脱了束缚腾空而起,眨眼间,他落在了痕四手中。
痕四,竟然在瞬间便已经破阵而出。凤齐讶然过后,迅速垂下眼睑,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他还是回头瞟了一眼,看到刀疤他们八人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中,以他们惨白的面色和微弱的呼吸看,凤齐知道:这八个人是救不回来了。痕四虽然为了救上官掳内力已严重受损,但显然,他们还是不可轻敌。或者萧逍的呐喊,倒无意中激发了痕四的潜能。
不远处,百里焰笑得灿烂,但眼睛深处却无法掩饰深沉的阴寒:“痕四这一招,并非‘邪风两重天’,却胜似‘邪风两重天’,真是有趣之至。”
“星影。”半空的痕四蓦然喊道,单手一抛,便将手中的仇大山朝星影抛去。
“呃……”星影回过神来,赶紧伸出双手掠身上前将仇大山接住,他定眼再看向痕四时,只见那抹白影如箭般朝百里焰和萧逍的方位掠了过去。
然百里焰却是看也没有朝半空看上一眼,只是原本扣在萧逍下巴处的手掌蓦的松开,他顺手一掌,呼啸的风声刺人耳目,无形的冲击波以强悍而不可阻挡之势笼罩向半空,冲击向痕四。
“砰!”的一声,不见两人正面对上掌,但间隔的空气仿佛受到巨大力量的撞击,产生出异常响亮的碰撞回音。
“呼”的一声,痕四退向更高的半空;而“咻”的一声,搂紧着萧逍的百里焰亦被迫退出数米远。
季如秋看向凤齐,以眼色询问:是否要乘此机会,将星影和仇大山拿下?然凤齐却微微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另一方交战的痕四和百里焰身上片刻,这才又收回目光看了季如秋一眼,这才以眼神示意道:若如此,原本处于弱示的痕四一旦心存顾忌,那么便达不到我们想要的两虎相争的后果,所以,暂且以静制动吧。痕四一定要死,但,百里焰也一定要付出代价:譬如重伤。
“痕四公子果然不会令人失望,”稳下身形的百里焰笑靥如花,却带了一份异常的妖娆之色,“现在,就算痕四公子仍然不愿意,但我,却有了要与痕四公子慢慢过上几招的念头。”似乎为了刺激到痕四,他俯下头,整装脸贴近至萧逍头顶,看起来极为享受般的嗅了嗅萧逍的黑发,又笑道,“我甚至可以公平一点,你内力受损未愈,所以我与你交手,便一直抱着这丫头,仅以右手与你过招,有我这样的对手,痕四公子是否觉得安慰?”
半空中再次朝他们逼近的痕四冷淡的眼眸看着百里焰,冷冷道:“即便我死,萧逍是我的;即便萧逍死,萧逍仍然是我的,永远和你百里焰无关,能一直抱着她的人,只会是我。”他话音未落,猛的两掌齐发,看似简单的招式,却蕴藏无限力量,呼啸的风声犹如万马奔腾,甚至有点点火花在半空中闪烁,仿若钢刀劈开铁石时才有的致命冲击力。
一手更紧的扣在萧逍的腰上,百里焰温和的浅笑着,“唰”的一声,白色折扇不知从何处冒出,又被他持于手中,扇开的白纸扇划出一个优美的半弧,动作看似行云流水,飘逸又祥和,然萧逍却清晰的看到:至少上百支微细到不可见的银针由纸扇一头飞出,直直射向痕四,而这些上百支银针之后,是百里焰迅速替补上的内力支援。
白纸扇,是百里焰的武器,更是暗器,萧逍知道。显然百里焰并不想与痕四过多纠缠,只是想速战速决。面对百里焰如此强势的回击,内力受损严重的痕四,能否抵抗得住?萧逍突然间觉得寒意更重。
痕四并未退却,只是猛的一手撕下白色衣袍下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奋力朝前一挥,破布立刻如张网般迎向前,而痕四,竟学着百里焰的方式,在破布之后立刻替补上内力支援。
“现学现用倒是挺快……但是,痕四又能坚持多久?”百里焰笑道,其实他和痕四虽然一个在半空,一个在地面,但实际距离并不太远,两人一来一回的过招后,距离便被拉得更近。
“蓬”的一声,强劲的风从萧逍和百里焰头顶跃过,破布抵挡着无数银针退向百里焰身后,只听无数“砰砰”倒地之声,眨眼间,百里焰后面的黑衣死士倒下大片。
凤齐看着痕四的背影,眼中闪过无比诧异的光泽。以前他听说过人的潜力没有极限,但始终不曾相信,现在,他却不得不信。
“咳……”萧逍猛烈的咳嗽起来,应该是被那股强劲的风给呛到,百里焰垂眼看向萧逍,心中知道痕四害怕会误伤到萧逍,其实已经刻意将两股相抗衡的内力化解极多,而且提升了高度,但萧逍的身体,现在的承受能力确实已差至极限……
血,已经染红萧逍的衣领,衬托出她苍白的脸,未曾停止的猛烈咳嗽,混浊中又艰难的呼吸,微弱的血管跳动,仿佛她的生命,正渐渐枯竭。
“丫头。”百里焰小声唤道,突然间很害怕她会死去,就这样死在自己怀中,恐惧感一旦暴发,便开始无限制漫延,而五脏的绞痛,来得更是突然。百里焰的面色,原本有着病态的苍白,而现在,更是惨白中带着少许铁青色。
不远处看着他的紫荆吃了一惊,似乎想开口,但张了张嘴,却又什么话也未说,却迅速做出一个手势,立刻,四名男子抬着一架软榻由他后面的黑衣死士中飞身而出,他们行动极快,仿佛一直就有所准备般。
仍然俯首专注的看着萧逍,五脏的绞痛渐渐在加重,眼角的余光看到痕四如只黑鹰般飞掠逼近,百里焰却忽然温和的笑了起来:“请不要在这种时候……”他没有把话说完,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眼角余光,他已经瞟到痕四的手抓住了萧逍的手臂。
“丫头……”百里焰低喃一声,蓦然感觉到空了的怀抱,他微微抬头,看向萧逍,看向痕四,难看至极的脸色,偏偏笑得妖艳无比起来,但他并没有出手再与痕四争夺,却忽然一个旋身,他飞身而起,眨眼前已落在软榻之上,他半躺下,深黑亮泽的眼眸盯牢在萧逍脸上,亲切温和的笑道,“丫头,你猜……最后,我会是你的希望,还是你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