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声似从悠远的天际而来,透入水中,荡起微微涟漪,散破夜色,如清泉般,瞬间涌向心田,却让人觉得世界瞬间静谧,楼书槿就那样痴痴的听着,耳边除了的洞箫声,似乎什么都没有。
轩辕无忧拿酒的手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丝惊叹。
楼书槿美眸一泛,这吹箫之人的造诣怕是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风雨潇潇,遗世而独立天下的寂寥,万丈红尘,凌于高山绝顶的不屑,淡然于世,所有的所有,一一道的淋漓尽致。
循声打量而去,一艘青色纱帐的船飘在薄雾渐起的湖面,似有似无,而船头迎风立着一个男子,背对着她,看不见面容,只能窥见小半截玉箫,月牙白锦丝袍,略染雨雾的墨发烟色朦胧,轻烟细雨,那背影,就那么不轻不重,淡淡的印入楼书槿的眸中,半缕孤韧,一世寂寥。
楼书槿没来由的一颤,半响,她又微微蹙眉,但箫声中似乎缺少点了什么,她也说不出究竟是何……转头就看向闭着眼,一脸安详的无忧,笑着叫道:“无忧,你的船上可有琴?”
听见楼书槿唤他,睁了眼,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幽幽的道:“什么?哦……琴?有啊,三嫂你要?”
“嗯……”
琴当然是有,这船便是自己平日闲着无聊,用来打发时间的。往日和朋友上船品酒喝茶,美女瑶琴当然不会少,但没听说三嫂还会操琴,转念一想,也是,越接触越觉得三嫂什么都懂一般,便不再多想,一手撩开衣袍前摆,起身便进船取琴。
……。
月牙烟雨素衫,楼书槿就那样随意的跪坐在檀木瑶琴之后,旁边静静的躺着一把淡黄玉骨伞,雨滴洒在她衣襟上,瞬间又晕开消失,纤纤玉指,翻手一勾
踭踭……
琴声从指间流出,如清风般拂过心田,向着萧音而去。两音相接,琴声如一缕淡墨沁入清水般,渐渐淡开,慢慢与之融为一体,在这个雨夜萦绕相融,缓缓交织。
一旁的灵儿双眼都快冒出火花来了,双手捏在一起,捧在胸口,“槿姐姐好厉害啊,真好听!灵儿回去也要学琴!呵呵,真好听……”
无忧也怔了,灵儿只道好听,可他这个听遍天下,又常逛花楼的人却是个行家,这琴音分毫不输于萧声啊!而且此时的箫声较之先前,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这琴箫和奏,堪为天作。
慢慢的,楼书槿樱唇勾出一道弧度,是的,她知道萧中缺的是什么了!绝美的脸上化开一丝浅笑,转手弹指一挑,琴音瞬间便提高了几调。
烟雨朦胧,是雾非雾,是烟非眼,对面男子冰蓝的眼中毫无波动,但修长的手指一换,箫声亦拔高而起,如仙鹤引颈而上般,随即跟上琴调。
持箫的锦袍男子依然背着她,似乎从未动过。而他身侧,一直抱琴而立的黄衣侍女却忽的转过头,透过薄雾,看向楼书槿这边,犀利的目光带有一点诧异和打量。
而此时的楼书槿心中一片宁静,完全投入,甚至微微阖了眼,任由感觉牵引着自己,素手不停的琴弦上滑走,或顿或缓,或挑或拨,那浓密的睫毛上早染了水雾,秀美的鼻梁积有点点雨迹,一头如丝缎般的墨发也早已湿透,她却犹不自知,依然沉浸在一种微妙的感觉之中,难以自拔。
天籁之音,缓缓宣泄,琴音瑟瑟,洞箫袅袅,琴之于萧,如游鱼之于清水,红花之于绿叶,青鸟之于天空,密不可分,依托缠绕。
一切都静止了一般,所有人都停手中的动作,渔夫手中还捏着网,船上,亦或是长堤绿柳旁,游人都停了下来,陶醉在如此蛊惑人心的仙谣之中。以至于许多年后,有幸听得此曲的人都还记忆犹新,侃侃而谈,而未得亲耳听见的,无不哀腕叹息。
然而,美好的东西总是难久留于世间,一曲琴箫和奏,来如飞花散似烟……
“嗖——”一物划破夜空,飞速向着楼书槿而去。
“槿姐姐小心!”
灵儿大喝一声,话音未落,手中长鞭甩开,而无忧正把玩的酒杯也瞬间脱手而出,砰地迎上,那支利箭瞬间破开,哧的掉入水中,溅开一圈圈波光。
无忧双手一拍案几,利落的翻身而出道:“灵儿,保护三嫂!”右手袖袍一挥,又接住迎面而来的几支利箭,随后便见一个个黑衣人从水中接连跳上船,无忧面目凝重,眉头暗拧,该死的,自己警觉性什么时候这样差了!
楼书槿手一抖,琴音瞬间滑破,只余萧音独唱。回过神来,猛起身下意识的躲开,瞬间被随行的侍卫紧紧围住。
灵儿挥鞭挡开一箭,几步迈到楼书槿跟前,抓着她手紧张的道:“槿姐姐你没事吧?”
楼书槿摇摇头,秀美紧蹙,担忧的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的黑衣人,暗自忖度,情况很严重啊。
无忧五指成爪,唰地拔出利剑指向他们,喝道,“大胆!你们可知,船上是何人!”
领头的黑衣几若未闻般,抬手向前一挥,凶狠道:“废话少说!上!”
手下的人顿时蜂拥而上,这群人很明显是有备而来。顾不上那么多,无忧劈剑挡住冲过来的人,便上前与他们厮杀在一起,一脚踢开一人,反手便又刺向身后,鲜血不断的喷洒在黑色衣袍上。
另一边,青色幔船上的黄衫女子见此,皱了皱眉,抱琴上前一步,试探的唤道:“公子”
而锦衣男子似乎没有听见一般,依然独自吹箫,见此,黄衫女子不再多言,略带担忧的望了望,退后站定。
半个时辰之后,楼书槿身边的侍卫便所剩无几,黑衣人却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一剑猛地朝她背心刺去,灵儿见状,一步跨过,反手便抬鞭挡住,双膝猛的曲下,原本秀美的脸上沾了点点血迹,显然是早已没了力气,在勉强坚持着。
“灵儿!”见此,楼书槿急了,根本想不了那么多,拂开身边侍卫就想过去。
这边的轩辕无忧更被一大批黑衣人紧紧地缠着,他们都明白,只要他倒下,其余便不足为惧。此时,无忧身上已经有了深深浅浅好几处伤,一手劈开一个,单脚跪地,无忧已经杀红了眼,怎么办?黑衣人原来越多,这次偷出宫只带了些随身侍卫,寡不敌众,这样下去,今天怕是就这么交代在这里了。
忽的,俊眸涌出坚定,不行,一定要将三嫂安全送回去!一个闪身翻滚开,险险的避开几把砍下刀剑。
灵儿奋力的挡开一击,转头便看见楼书槿推开侍卫,就要过来,而她的身边……
“槿姐姐——”
“三嫂!不——”无忧侧手抓住一剑,扭头便看见一幕,什么也顾不上,合身便向楼书槿扑过去。
楼书槿听见,猛得停下,一抬头,感觉一道强劲的力道铺面而来,漆黑的瞳孔缓缓放大,时间像是停止了一般,脑海却奇异的浮出轩辕辰的身影,或嗔,或言,或怒,或笑
“试着爱朕,好吗……”
“朕会保护你!”
“槿儿可喜欢,它有朕好看吗?”
楼书槿笑了,面容凄美,我又要死了吗,可是,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那么多的不舍。
风,仿佛都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