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白素心中仍为黄月英之才、之奇、用情之深赞叹不已,也不由得感慨万端,真正爱一个人,那种夹杂着丝丝痛楚的幸福,如同上瘾的毒药,让人想放弃却又舍不得放手;而自己和赵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局。
白素脚程甚快,不过一个多时辰,新野城已依稀可见,竟比平时倒快了几分!
“禀二位将军,白姑娘已到!”一小卒向在城门前等候的关羽、张飞道。
话音未落,白素已蹁蹁掠了过来。原来白素早已瞧见城门前有一簇人在等候,只当是赵云,心中一喜,不由脚下加了三分力,提气一纵,几个起落,已至跟前,不想来者并非赵云,却是张飞关羽二人,正想开口询问,早被张飞抢道:“你可来了,快,快坐上轿子,都让俺们等了大半天了!”说话间就拉着白素,向停在一旁的轿子走去!
白素如坠云雾,却见众人均是面有喜色,连一向紧绷着脸的关羽都有些柔和,不像是出了什么事情,又不便即刻打听赵云消息!
正自胡思乱想之间,关羽掀了轿帘,张飞已将白素推入轿中,手一挥,向众人道:“还不快走,误了吉时你们可都别想活了!”众人七手八脚,忙抬了轿子,进了城门!
张飞嘿嘿两声,于吵嚷之亦甚是清晰地传了过来!
白素心下狐疑,糊里糊涂地便被塞进轿中,正想掀帘询问,却听得关羽高声道:“白姑娘放心,子龙正于堂上等候姑娘,姑娘一去便知!”
白素心下稍安,虽不明就里,反倒渐渐安定了下来,心道:“且看他们玩什么花样儿,自己随机应变就是!”
关张二人护轿,一行人簇拥着轿子,穿街越巷,急急向郡府而去!
白素耳听得一阵鞭炮批驳之声,正自诧异之间,轿子已停!早有一人掀了轿帘,白素定睛一瞧,却是糜芸笑嘻嘻地立在面前,正欲开口相谢,糜芸早道:“白姑娘什么都不用说了,快随我进来吧!刘大哥他们都等急了!”
不由分说,白素已被糜芸拉了出来。
白素疑虑更甚,进得屋来,更是不解!当前桌上立着一面铜镜,光华流转,胭脂、水粉、画眉笔一应俱全,更有红烛一对,极是喜庆地在白素眼中晃动!床上红帐锦被,鲜艳华丽,更有凤冠霞披放于锦缎之上!再加上刚进房时,门上仿佛贴了对“喜喜”字!
这,分明是个洞房么!
“白姑娘,愣什么,来,快坐下!”甘夫人笑着招呼道。
白素见甘夫人略施粉黛,极为俏丽,又望望糜芸,眉目如画,显是极力装扮了一番,再加上进城之际关张二人亦是衣着鲜亮,房间又如此布置,心下恍然,忙笑向糜芸道:“原来今日是芸姑娘与皇叔的大好日子,我来迟了,还望恕罪!”心中也为刘糜二人终成眷属甚是欣喜。
谁知话未说完,“扑哧”一声,早入耳际,竟是甘夫人掩口而笑!
糜芸脸色一红,小声道:“白姑娘只会乱说!”话音一转,接着笑道:“今儿个倒不是我的好日子,白姑娘若是再不着急,只怕误了时辰,耽搁了自己的好事!”
白素愕然,“难道竟是赵云与自己的婚礼吗?”
这,怎么可能?
“孔明军师与刘大哥商议,男方便由刘大哥作主,女方由孔明夫妇为媒,早已定了主意,白姑娘从隆中归来之日,便是你二人大婚之日,之所以瞒着你,就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这一个月来,大家就盼着这事儿了!”眼见白素依然是难以描述的表情,甘夫人解释道。
白素目瞪口呆,竟不知身处何时何地了,一颗心更不知道飘到哪去了,连呼吸之声都似是静止了。
甘糜二人却早拉过白素坐于椅上,忙着为白素装扮一番!
“是了,是了,怪道月英姐姐说有件事情,定能遂了我的心愿,怪道她说今日对不住我,不能陪在我的身边,还有每次新野派人来,她总要让人捎回口信回去,定是和他们商量好了的!又怪道,又怪道这么多天来赵云竟从未探过我,怪道关张他们都这般...”
“只是,只是这是真的吗?这莫非属于梦境?老天爷真的不再捉弄我了吗?真的可以有个家吗?终于可以有个结局了吗?爹爹,娘亲,你们都听到了吗?你们一定要保佑阿素...”
“我们真的可以这样走下去吗?安安静静地走下去吗?又或者像月英姐姐与孔明一样,迫不得已而分开呢?”
...
一时间,白素思绪早已转过千般,又是惊,又是急,又是悲,又是喜,又是暖,又是怕...竟是什么滋味都尝过了,可到底什么滋味,怕是只有白素自己一人知道罢了!
糜芸二人却是哭笑不得,白素嘴角忽而上翘,似有笑意,忽而又滚下泪来,将打好的胭脂冲淡了好些,忽而又眉头紧锁,似是担心什么,甚至于狠掐自己一把,然后又痴痴地笑了起来...
二人无奈,只得重新替白素装扮一番,如此倒担搁了不少时间。
“欣姐姐,白姑娘与刘大哥他们议事时,何等镇定,何等风度,竟比个男子还要强上三分,怎么今日竟是这样?”糜芸笑道。
“她再强,也不过是个女子,遇到这种事情,自然如此,更何况这惊喜也忒过了些!”甘夫人笑道,“等将来轮到你,指不定会更闹些!”
“欣姐姐也来打趣我!”
白素正沉溺于自己思绪之中,整个世界对她来说,早已虚无起来,甘糜二人说些什么,哪里听得到!
原来,自孔明归新野,头一件事便是与刘备商议赵云白素二人之婚事,而糜芸又曾向刘备提起过二人之事,虽说白简身死,尚不足一载,但江湖儿女,又逢乱世,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孔明一面与黄月英暗通消息,定了日子,一面又一一准备着,只等白素归来。
关张二人虽对孔明尚未心服,不过经历过隆中比试一事后,却对白素早已心服,对这件事竟也十分赞成,办起事来也十分尽心!二人于城外等候多时,早已不知跑了多少来回,难为张飞如此急脾气,竟能等了大半日!
最可怜的却是赵云,这一个多月来,强忍心中挂念,又怕白素怪罪自己不去探望,又是盼,又是怕,又是喜,也难知什么滋味,哪里还是当年大闹许都,从容遁去,有胆有识的常山赵子龙!此刻更是坐立难安,掌心沁汗,只盼白素能尽早出来,以完二人之事!若不是孔明、刘备俱在堂上相候,只怕早就跑到后院来了!
好不容易,甘糜二人替白素装扮完毕,又与白素披了霞衣,戴了凤冠,二人仔细端详一番,讶道:“白姑娘这下可赶得上貂蝉了!”
白素素来不喜奢华,极少刻意装扮,只求自然整洁而已。今见铜镜中自己含羞带笑,美艳无比,心中自是一喜。
“嫂嫂,怎么还不出来?都急死人了!”张飞于门外高声道。
“来了,马上来了!”糜芸忙答道。甘夫人取了盖头,与白素顶上,糜芸开了房门,二人搀了白素出来。
“来了,新娘子来了!”张飞人未见,吼声已道。
赵云“噌”地一声,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外。孔明、刘备亦闻声站了起来。
白素随着甘糜二位一一与众人施礼,赵云亦向众人道谢,自饮三杯,众人又是一阵吵嚷,难得能如此热闹,一番忙乱自不必说。
糜芸塞了一段红绸至白素手中,退了下去!
苍天真的不再捉弄我了吗?在红绸的另一端,我真的抓到安稳和幸福了吗?
“请新郎新娘拜堂!”
“一拜天...”
“天”音未绝,“地”字未出,忽有一人慌慌张张奔进堂上,道:“父亲大人,夏侯惇领兵五万,李典、于禁为副将,今日傍晚可至博望坡矣!”来人正是刘封,面红耳赤,声音发颤,显是一打听到消息,极力奔了回来!
喧闹的喜堂突然间静了下来,竟似是所有画面都被定格,连彼此间的呼吸之声都微不可闻!
谁都知道这对只有五千守卫的新野城来说意味着什么...
“啪”的一声,竟是谁不小心碰倒了酒杯,登时摔了个粉碎。
“呵呵,来了就来了,咱们还是先把堂拜完再说!”孔明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笑道。
众人相视苦笑,博望坡离新野也就只有六七十里的距离,谁会有心情继续拜堂?
赵云慢慢松开了紧握着红绸的双手,红绸慢慢地垂了下去,一端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白素低头早已瞧见另一端萎顿于的红绸,眼中涌出两行清泪。
“世事真的如此多变?苍天还是没有放过我!”
“如今形势紧急,婚礼就此作罢,赵云肯请军师即刻下令,前往迎敌!”赵云强抑心中悲痛,朗声道。
众人见赵云有如此胆识,如此气度,舍小为大,赞赏之声顿时响成一片!
白素脑海中浮现赵云为一群难民挺身而出的身影,心中大痛:“为什么你就从来不会为自己着想,为我着想呢?”
“子龙不必着急,拜完堂再迎敌也不迟!”孔明依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劝道。
“哼”的一声,却是关羽冷笑了一声。刘备的目光也颇是疑惑地投向了孔明,并不言语,孔明却浑然不觉!
“不必了!今日婚礼就此作罢!白素肯请军师即刻下令!”白素豁然扯下盖头,甩在地上,抗声道。
众人更是吃惊,新郎有些觉悟,已是难得,更不料新娘也是如此深明大义!
张飞、关羽二人相视点了点头,颇有叹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