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烟雨楼门前的小斯走到马车前,彬彬有礼的做了个楫:“敢问贵客,约得是哪位姑娘?”
驾车的少年跳下车,摆好脚蹬,方转身道:“景芳斋。”
身后马车的车帘被一只手掀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位气质婉约的白衣女子,小斯躬身道:“小姐,里面请”
却见那白衣女子笑了一下,婉声对着车内道:“主子”
小斯一愣,原来这位不是正主啊,心下暗自揣测,不知道车内的人是哪家贵女公子,单就身边一个侍女,气质也堪比一般的大家闺秀了。
少年挑起车帘,车内探出一只纤素秀美的玉手,白衣女子从中小心的扶出一个人来。
那是一位年轻的小姐,戴着一顶帷帽,遮住了容颜,着一袭红耀耀,华丽丽的灼艳长裙,身姿曼妙玲珑,只见她抬眸略略扫了一眼烟雨楼雅致的门阁,随即一道清妙动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倒是会挑地方”
那声音清澈剔透,宛如一泓幽泉,悦耳,微凉,让人闻之眼前一亮,却又奇异的透着三分魅惑,勾的人心底一动,升腾起无尽的好奇欲,只想掀开那一层薄薄的轻纱一睹佳人芳容。
那小斯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少年不悦的瞪了一眼,才回过神来,急忙垂下眼看着地面,掩饰住失礼:“贵人请进”
红衣女子由白衣婢女扶着,步履轻缓的进了门。
小斯呼出一口气,直到此时方才敢抬头,望着已经看不见人影的大门,心里暗叹,方才那位贵女,那周身的气度容色,怕是连沈家大小姐都望尘莫及啊。出神间,又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转头,便见一个华服公子由一堆人簇拥着跑过来,那华服公子二十几岁的年纪,容貌算的上英俊,可惜面色蜡黄,双目虚浮,一望即知是常年浸淫酒色所致,小斯认得他,帝都三大家族之一陈家的嫡二公子,当朝贵妃娘娘的亲侄子,是烟雨楼的常客,京城出名的纨绔子弟,为人荒淫无度,暴孽残忍,京中人私底下叫他“鬼见愁”,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子,可惜因为身家势力的强大,也没人治得了这个灾星,看他这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小斯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看见了刚才那位贵女?
果然那陈家二公子走进了,劈头就问道:“刚在这的那位小姐,进了那个包厢?”
小斯面上扯出一副礼节性的笑:“陈二公子好,那位贵女只说找人,小的也不知道她进了那个包厢”
“贵女?”陈二公子眯起眼睛,他虽然好色,但还不是傻子,平民家的女子动就动了,也没人管的了他,可官家女子,还知道权衡一下:“哪家贵女?”
“这——”小斯犹豫了一下:“小的也不知,不过看气度,怕是一般的大家小姐是及不上的”
眼看着问不出什么,陈二公子一收手中的扇子,招呼身后的家丁奴仆:“走,跟爷进去看看。”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去了。
烟雨阁本是风雅之地,来的都是文人墨客,吟诗作画,弹琴论曲,楼中“琴棋书画”四位姑娘平日里就没少被这“鬼见愁”骚扰,看着这人进去,如同见着一朵鲜花上沾了牛粪,让人心里直膈应,小斯心中怒气难掩,想到若是有女客在楼中出了事,势必牵连到沈家,想了想,招来一名同伴交代了几句,急匆匆的向着沈家大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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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厢红衣女子主仆三人进了楼,但见楼内布置的异常雅致,饰物摆放样样精细,一花一木皆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她们进去的赶巧,正逢楼内四大才女之一的知琴姑娘登台表演,铺着粉红色软毯的圆台上一名如琬似花的青衣女子席地而坐,乌发如墨,插一枚碧绿色的翡翠簪,青衣上绣着大朵大朵粉白色的莲花,气质高雅,赤裸的玉足映在软毯上,却丝毫让人生不出任何旖旎的心思,怀抱一把半梨型的四弦琵琶,纤细的指尖轻轻弹拨间,优美的旋律倾泻而出,伴随着女子娇柔婉转的歌声。
“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澈骨,那得梅花扑鼻香,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最消魂梅花三弄…”
一群年轻公子们围坐在四周,个个皆是折扇有节奏的敲打着手心,双眸眯起,脸上一副陶醉向往的神情。
正是因为那知琴姑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没有人察觉到门口一行三人的到来,红衣女子淡淡的扫了一眼台上,便将视线收了回去,另外两人更是连头都未曾转一下,扶着红衣女子径自上了二楼。
到了景芳斋,就见包厢门口守着一名美婢,看见三人脸上漾出浅笑,迎上来柔声道:“贵人总算来了,少爷已经恭候多时了”
“恭候多时?”红衣女子似乎笑了一下,隔着轻纱看不见脸上的表情:“怎么?你家少爷等了很长时间?”
美婢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愣了一下,低眉顺眼的回道:“少年今日清早便到了这里,已经候了两个多时辰。”
红衣女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要进去的打算,那婢女被她看着额头渐渐冒出了一层虚汗,就在她觉得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屋内传出一道清冷华丽的少年嗓音。
“还不快请小姐进来”
婢女如蒙大赦,急急忙忙推开门:“小姐,请”
红衣女子挑了一下眉,不值一晒:“雅怀,零,你们在外面候着”言毕,提起裙裾步履优雅的踱了进去。
雅怀跟零很有默契的一人守在门的一边,将那原本站在此地的婢女远远的挤开了去。
那女子也不恼,没了红衣女子眼神的压迫又是一副温婉娴淑的模样:“两位远到而来,想必也累了,蓝若去沏壶茶来”也不等两人说话,屈膝一礼,转身下了楼。
红衣女子进房以后,一眼望过去,将房内摆设尽收眼底,当看到那倚栏而坐的白衣少年时,眸中掠过一缕惊艳,她伸手取下帷帽,露出一张美艳无双的脸。
“宸夜公主”烨枫薄唇轻勾,凉如月华的容颜也似染上了一层暖意。
“烨王爷”华宸夜点头致意,两人见面三次,如今才算是正式的认识,她素来属于那种能坐着绝不站着的懒散类型,当下也不客气,寻着屋内唯一的一张软榻坐下:“殿下的伤可好些了?”
问候的话语听不出几分真意,烨枫半真半假的抱怨:“人常道”美人如玉,柔情似水“,公主这手下的可真狠,枫可是几日都未曾下榻呢”
黛紫色的晶瞳似笑非笑:“美人在侧,王爷即使下不了榻,也照样是温香软玉,照拂的妥妥贴贴,又有何关系?”
烨枫看着她不善的眼神,叹了口气:“温柔乡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若不是心中所爱,温柔乡也当是苦熬场。”
华宸夜冷下娇颜:“殿下这话本宫真不爱听,圣天国的传闻可不是这么说的”
烨枫淡笑,白衣翩跹一扬,走到华宸夜身前蹲下身子,柔声道:“你我也算是昔日故人,妱儿难道不能给枫一点信任吗?”
“故人?”华宸夜讽刺的一晒:“本宫并不认为凭着儿时的一场邂逅,就能让镇国王府为本宫所用。”
烨枫低头,漆黑的凤眸飞快的闪过一缕异芒,莹白如雪的指尖抚上华宸夜腰间一块通体晶红状似莲花的玉饰,也正是因为这个,华宸夜才会记起十多年前某些在她印象中毫不起眼的往事,想起面前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白衣少年,这也是两人今日能够和谐的聚在此处的原因。
“枫遣人将此物归还于公主,便已经表明了立场。”
华宸夜没有立即应答,纯净的晶瞳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年,闪烁着澹澹精芒,烨枫说得没有错,若非另有所图,他只需将她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祈后,那个女人就是用尽手段也决计不会放过她,可如今,她尚且安泰,再者——
华宸夜眯起美眸:“殿下这诚意未免太少了些?”
“妱儿的意思?”细长的凤眸宛如暗夜,漆黑的瞳眸里隐隐含了一抹炽热。
华宸夜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放在烨枫眼前晃了晃:“把它吃了,我就相信你。”
烨枫淡淡的挑起眉梢,面前女子笑语嫣然,弧度美妙的大眼睛扬起一个稍显魅惑的弧度,娇俏温软,他轻轻一笑,俯下脸,就着她的手将药丸吞入口中,舌尖柔柔的划过细嫩的指腹,余光瞥见清艳的容颜上一瞬间错愣的表情,很是愉悦的笑出了声:“妱儿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了吧,烨枫一定竭尽所能,博佳人一笑。”
华宸夜的眼神有些复杂,不过很快她就平静下来了,单刀直入:“本宫想尽快离开夷京,前往圣天,并且——”她倾身,靠近烨枫的耳边,清音幽幽“还要送祈后一件大礼,将凤娣永远的留在这里。”
女子温热的呼吸近在耳畔,烨枫眸光闪了闪:“陈贵妃与祈后暗中多有来往,枫向妱儿保证,事成之前,陈家倒台的消息传不回圣京,至于凤娣,你只管动手便是。”
他是奉了皇命前来保护凤娣的,如今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华宸夜垂眸对着少年白皙几近透明的颈项看了一会儿,突然一口咬了上去,柔嫩的唇瓣贴上炽热的肌肤,舌尖舔弄着肌理下暴露的青色经脉,两颗尖尖的虎牙耐不住的来回摩擦着,还是很有分寸的没有咬破烨枫的脖子。
“你的血里掺了什么?为什么本宫会有一种想要将你拆吞入腹的冲动”她的气息有些不稳,明显的是在忍耐着嗜血的欲望。
烨枫长臂一伸,环住纤软的腰肢将玉人揽进怀里:“忍不住就吸两口,这点血枫还是供的起的”
华宸夜未曾理会,素白的手搁在隔着凉华的丝绸在烨枫的左胸处上下抚弄着,艳丽的眉目隐含煞气:“你还知道些什么?”
“瑶池女与家师师出同门”
华宸夜手一顿,旋即若无其事的放了下来,伸手想要推开烨枫,却听见少年接着道:“妱儿不要枫的血想必是想回去吸旭太子的,就是不知你回京两个月,旭太子身体可还如过去那般安康?”
尾音未落脖子上就传来一股刺痛,似乎是为了报复,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留情,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尖利的牙齿穿透肌肤,刺入血脉,吞咽的声音在宁静的室内异常清晰,他的血流入她的口中,融进她的血脉,尘埃落定般,烨枫满足的舒了口气。
华宸夜饮的并不多,不过一小会儿,她就抬起头,离开他的怀抱,这一次,他没有阻止。
两人对面而站。
华宸夜刚刚补过精元,纯净的紫瞳中闪烁着晶莹的色泽,柔艳的樱唇上沾染着鲜红的血迹,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双颊娇嫩,眉目秾艳,映着一袭灼艳如血的长裙,美的惊心动魄。
烨枫凤眸中蕴含惊艳,突然不知道想到什么,神色又是一冷。
正欲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男子嚣张急切的话语。
“进去,给本少爷将里面的美人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