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拿开书,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接着纸条上的字赫然清清楚楚地出现在眼前:“我不喜欢受人骗,但已经骗了又能怎么办呢?还是祝你们幸福吧!”落款是应诺言。她不觉打了个寒战,眼睛转向那封信,然后坐下,尽力定了定神,开始看显然已被诺言看过的那封从美国来的信。信的内容如下:
原心你好!
这是我去美国两年以来给你写的第三十封信,只是这封是特别的。其实我早想给你写这封信了,只是勇气不够,有点怕。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玩吗?记得有一次你调皮的问我为什么那么喜欢明星,是不是长大了也要当一位 。我说不管能不能成为明星等我长大了也一定要别人叫我明星。你不信,还要打赌呢!说如果你输了就做我的新娘。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笑啊。到我们上了中学,你又问我为什么把名字给改成叫明星。我对你说,我说过要别人叫我明星的,还提醒你打赌输了。你害羞地转身就跑了。
原心,知道吗?我在国内时只想我的学业、前途,从没想过一个女孩在我心中的地位。一直到美国,我才第一次个、发现什么叫着寂寞;什么叫着想念;什么叫着爱。我这两年几乎每晚都梦见你,也许你要说我不害羞。可我不怕,虽然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忽然有这么大的勇气。在梦中我想把你抓住,可糊里糊涂竟把台灯给抓翻,打得粉碎。我记得很清楚,总共以换了三十台,每次摔碎了一台就给你写一封信。昨晚我又摔了一台。
原心,我该怎么办呢?你希望我这样继续下去吗?我相信你是不会的,也只有你才能帮我。也许你认为我很自私,可为你我愿意。即使你说我一辈子自私都愿意。我不知道现在说这些有没有用,也许我太傻了!我们从小就在一块玩,一块上学,渐渐地我们都长大了,上中学了,好像有些话无法说似的。高中时,你喜欢文科,而我却选了理科。好不容易我们都考上大学了,你说你要当个记者,而我却决心成为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简直知天高地厚。我毕业后想继续深造,就去了美国。而你却留在国内如愿以偿地当了名记者。我虽然觉得和你彼此离得越来越远,可我对你的爱却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深。知道吗?你在我的心中心中已经不能说占有多少位置了,因为已经没有空隙。我不善于表达自己,只是说了些老实话。
原心,我说的是不是有点过火?对不起。我并不是向你求婚,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爱。因为我怕你知道,怕失去你。其实我已失去了很多机会。最后我不想再说什么了,只想你看过这封信后不要那么快做出决定,至少多看一遍。谢谢!
祝你和谢伯伯身体健康,笑开常开。
落款是明星。
原心看完信,又好气又好笑。笑的是有这么个男孩子爱她,气的是竟到现在才告诉她。她不由叹了口气,眉头紧锁,一缕愁容刻上了她的脸。使她突然“老了”许多。怎么办呢?要她在明星和诺言之间选一个吗?当然是诺言。可最让人愁的是诺言的误会,还有如何向明星说明一切。难道直接告诉他?虽然是最简单的方法,可太残忍了,毕竟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原心想着站起身来,打开窗子,吸了口外面的空气,然后低头看了看楼下。楼下的车子照常在公路上跑,行人也照常在人行道上走。
离开了原心家的夏日和星球这时已来到经常关顾的一家小酒店。刚要进去,有个妇女抱着孩子向这边跑了过来,急得要哭的样子,说要去医院孩子病了。夏日于是二话没说让他们上了车直接向附近的医院开去。星球也就只好独自找了张空桌,点好了菜和啤酒等夏日赴“庆功宴”了。
这时,从店门外走进一个皮包骨头的老头。他眼睛不大,且炯炯有神,向四周一望,象歌小偷似的。额头上布满了皱纹,却没掩盖住脸上的笑。笑得没声音‘笑得叫人一看就感到是受了灾荒;笑得叫人生厌,叫人看了就再也不想看第二眼。他并不驼背,还时不时地挺胸,象是特意让别人注意他。只是很遗憾,并没有人注意他。而他却注意到一个人--星球。确切地说是注意到星球为夏日准备的酒。他走得很快,没声音,挺着胸,趁星球不注意就抓起酒瓶,熟练地一咬瓶盖,一抖下巴,瓶盖“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板上。趁嘴未离开瓶口,又一仰脖子喝了一口。“啊!好酒!”那老头赞叹了一句。弄得星球竟吓了一跳。心想哪来的一个老无赖,真让人没想到。要不是看他是个老头一定给他一耳光。嗯,不行,至少要说他一说。于是星球正要开口,那老头却抢先了一步说:“这是为我准备的吧?”说着坐在了星球对面,“唉,我说我那女儿啊!真是不听话,要带她男朋友让我看看,带到家不就行了。可偏说在这小酒店见面好,还让我找他。没办法我就来了。一见你我就肯定了,一定是你。嗯,我的女儿眼光可真不错啊!真是那才女貌啊!”说着老头把目光转移到酒瓶上。然后手一台抬,那瓶子里的酒就像洪水一般从瓶口直冲酒杯。酒杯刚满,手又一提,滴酒不洒,正好满满一杯。好个行家!
看得都楞了的星球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他认错认人了,就连忙提醒:“老人家,您认错人了。”
“什么?我认错人?不可能。我活了将近一辈子了没认错人过,只有别人认错我。”说完一仰脖子,满满一杯酒喝了个精光。接着他又悠闲自在地点了点头说,“知道吗?小伙子。你骗我老头子还嫩着呢!我女儿说了,就是你这样的小伙子。”他边说又斟满了一杯酒,接着又喝个精光。“唉!”他长长叹了口气,嘴里还吟吟又词,“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一旁的星球看的不由皱了皱眉心想:“这老头稀里糊涂瞎扯,越扯越远,看来是个酒鬼。喝到现在连口菜都没动。唉,算了,今天算他走运,正好自己高兴,就当回假女婿吧!”
“老人家,吃菜啊!”星球为他拿过一双筷子。
“吃菜?菜能解忧吗?”老头又喝了两杯,嘿嘿一笑说,“知道吗?我,嘿嘿,可不是白活的,从小就有本事。记得小时候我的一个伙伴在玩风筝,我就过去对他说他妈找他,叫他回去。就这样风筝让我先帮他拿着。一拿我就给拿走了。哈哈!我那时候才知道骗人太容易了。回家后,爸说我我本领,能干。嘿嘿!你说怎么样?”老头又喝了一杯,明显已有醉意,“我大了,正经事没我的份,于是我就干老本行--骗人。这里面的学问可多了,应该在大学里有这个专业吧!唉,只可惜我从没上过学。”老头停了停,低下头。忽然又抬起头,继续说,“我卖假药竟发了财。我又发现,你要骗人就有人受骗。接着我开了店,在生意场上又是你骗我,我骗你。后来我又开了大店。嘿嘿!我有本事吧?”说到这,他干脆拿起酒瓶就喝了几大口。
星球怕他醉成泥麻烦,连忙提醒:“老伯,不能喝了!”
“喂!怎么不要喝酒?不怕我不把女儿给你?喂,谅你不敢。”老头边说边用皮包骨似的手更紧地抓住酒瓶。然后他看星球坐在那没动,又喝了一口酒说,“知道吗?我------我虽然发了财,可人非圣贤还能没过?唉!”老头长长地叹口气,猛得又喝了口酒,气呼呼地接着说,“我被他骗了,骗的好惨啊!一骗就骗个精光。唉!我,我也活该。善恶到头终有报啊!你要骗别人,当然也会有别人骗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好啊!我以前那个被骗了风筝的伙伴现在已儿孙满堂了,而我却还是个打光棍。要是能重新活一次多好啊!”说完他又一仰脖子,竟没喝到酒。于是用眼睛对着瓶口向里看了一下,再把瓶子倒了过来,瓶口对着手心,好不容易才滴出一滴酒。老头急忙用舌头一舔,然后慢慢地抬起头,意味深长地感叹了句,“啊!好酒啊,好酒。”接着轻轻放下酒瓶对着星球一笑说:“看来你是个老实人,我女儿真是眼光好啊!”
“你刚才不是说你还是光棍一条吗?哪来的女儿啊?”星球不解地问。
老头没有马上回答,斜着头向星球看了一眼,一笑。笑得没有声音,笑得让人一见就感到是受了灾荒,让人见了就不想再见第二眼。接着老头向门外看去,挺了挺胸,站起身向外走去。老头一边象自言自语又象是在对星球说:“光棍?是啊!光棍。被骗的人比骗别人的人好得多呵。”
星球一动不动坐在那。一直看着皮包骨老头的背影渐渐地消逝在店门外。他知道自己是受了骗,可好像并没怪那老头。他低下头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象是为谁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