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床帷更显出他的瘦小,不过虽然瘦弱,仍然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轮廓鲜明的巴掌大的小脸上双颊凹陷,紧闭的双目可以看出来明显的双眼皮,长长的睫毛又弯又翘像两把小扇子。挺翘的小鼻子随着呼吸不停翕动,面色暗黄中透着苍白,连饱满的有棱有角的嘴唇都泛白干裂。
他的头发也干枯稀少,饱满的额头上是一双又黑又直的眉毛。可惜此刻双眉紧锁,双眉之间都皱成了一个隆起,可见他昏迷的时候也还饱受痛楚。
小桃说云思君八岁了,可是看这身量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
我蓦地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这么大的时候正天天闪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赖在我怀里撒娇呢,被全家人宝贝一样地呵护着。可是现在不知道他想我没有,有没有哭泣,有没有发脾气……
想到我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儿子,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再看着这个云思君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躺在这里,心里蓦地一疼,好想把他抱在怀里,就像抱着自己的儿子。
我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询问地看着皇上,意思是我现在可以看他了吗?
云翼也在看着我点点头,眼里闪现着怀疑和焦虑。毕竟我这么年轻的非专业大夫,想让人相信是有点难度。
我也无暇细想,先给云思君号了脉,又看了看眼睑,翻看了指甲,检查了舌苔。
本来还想听听心跳的,可惜没有听诊器,就掀开他的衣服用手摸着感受了一会心脏的跳动。又轻轻抬起他的头仔细检查了颅骨,心里有了底。但是还是再确认一下才更有把握。
不理会几个御医疑惑不解的目光,可能他们很奇怪这是哪里来的大夫?我猜他们这个时代还没有女大夫抛头露面的。
唉,以为我想呀,要不是为了我后半生的自由和幸福,我才懒得蹚这浑水。
我问那两个女人:“太子有没有摔过?”
两个女人一起摇头,“奴婢都是很小心地看着太子的,太子也很懂事听话,从来不乱跑,没有摔过。”
“太子从病倒到现在,有多久了?”
“有十天了。”
再问几个御医:“几位大人,请问太子不能进食的这段时间,除了吃药有没有给太子采取其他措施,怎么维持太子身体需要的营养?”
御医们恭敬地回答:“臣等给太子配的药里面有维持营养的药材。”
嗯,和我的判断差不多,我果断开口:“皇上,据民女诊断,太子的风寒已经痊愈了,也没有其他病症,现在身体应该没有大碍。”
眼光扫过几个御医,收到他们赞同的眼光,想来他们的结论和我的差不多。
再看向云翼:“只是,太子的身体还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营养不良,并有严重的贫血。”
尽管我也很奇怪,一个皇家的孩子过的应该是养尊处优的生活,天天锦衣玉食的。鱼翅燕窝之类的好东西虽说不至于真的达到“一次要两碗,吃一碗,漱口一碗”的地步,也是应有尽有的,怎么会营养不良?而这贫血显然和营养不良有很大关系。
云翼和御医都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御医更是不耻下问:“贫血,是缺血吗?太子身体里面的血液过少?太子并没有流血。”
我恍然大悟,这个时代还没有贫血这个名词,但是我该怎么向他们解释,我总不能说“是指全身循环血液中红细胞总量减少至正常值以下,一般指外周血中血红蛋白的浓度低于患者同年龄组、同性别和同地区的正常标准”,那我把自己累死也解释不清楚了。
我就说得直白些:“就是血液里面的某种成分过少,会影响人的身体功能。”
云翼和几个御医眼睛可是一个比一个瞪得大:“这血液里面的东西,姑娘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我推断出来的。”我可没有时间和精力给他们上课,当务之急是救治太子。
果然云翼也是这么想的:“那如月姑娘可知道该怎么治疗?”
我点点头,这个不难:“民女知道。”
让小宫女小云交代下去,用小米加剁碎的动物内脏、精瘦肉和捣碎的猪血、白菜叶煮粥,加适量盐和糖,特别交代多放些汤,煮好了只要把上面的汤端来,不要米粒。
在这没有吊瓶没有注射液的时代云思君一直在接受治疗,那就是一直在喝中药汤了,就说明他是可以吞咽的,就说明他不是植物人,这是一个好消息。
不过这十来天他都没吃过任何食物,每天进入胃里的东西就是那稀稀的药汤,也不能一开始就给他吃粥。还是先喝浓稠的米汤适应一下,然后就少食多餐地逐渐增加食物。
看着云翼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其实我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的,但是我却没有盲目乐观。
我总觉得就算营养不良和贫血,也不至于让云思君一直昏迷不醒。
应该还有别的原因,会是什么原因?现在查明了不是身体的问题,也没有中毒,那……
我脑中灵光一闪,那有没有可能是他心理上的问题?比如有什么痛苦让他潜意识里不想面对?但是他这么小的孩子能有多大的痛苦需要这么逃避呢?
那一定是让他痛彻心扉的,让他觉得生不如死的事情。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怎么会有这么严重的事情需要他去面对呢?
这个问题不解决,云思君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
可惜我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太短了,来皇宫的路上也只顾着向慕容钦解释我“失忆”的事,慕容钦给我讲了皇宫里面的一些基本情况,还没没来得及打听云思君的事。
所以现在根本不知道关于云思君的具体情况,要想办法了解才行。
斟酌了一下,还是看向云翼:“皇上,民女刚才的办法只能改善太子的营养不良和贫血,却还是不能让太子醒过来。”
云翼的脸色有些阴沉:“要是太子不能醒过来,你就准备好你自己的脑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