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居，顾名思义就是历朝皇后所居之地。它傲居后宫中心，极尽后宫之繁华，但在所有繁华中又带着骨子里的庄严。就似那用琉璃铺成的墙顶后隐隐透出的兰花香。就似刻着漆金凤凰的亭楼里栽着的君子竹，连荷花池里的金贵锦鲤都绝不吃外人丢的鱼食。
每天清晨，当皇上开始上朝的时候，凤栖居也迎来了向皇后请安的三千佳丽。此景也堪称皇宫一大佳景。也只有这个时候，凤栖居也算是有点人气了。
问梨提着裙裾步履匆匆。这里除了一些下人外也没别的人。她们看见问梨来了，便见怪不怪地退到一旁俯身行礼，但平时向来随和的问梨此刻却顾不及她们，裙角划过丫鬟们低垂的脸，脚腕上的铃铛声心急如焚。
而这头，许雅染正在内堂看书，一盏小巧的香炉正在徐徐升烟。贴身丫鬟小碧正煮着上好的沐雨茶，堂内茶香沁然。
忽闻门外铃铛声，还没等许雅染欣喜地抬起头，只见一抹小巧的身子狠狠地推门而入，粉雕玉琢的脸因气喘而微红。正张着嘴想说什么。
许雅染只是一眼便发现问梨神态急切。她赶紧瞪了问梨一眼，一双凤眼警告地一眯，愣是把问梨快要出口的话给噎了回去。
问梨顺着许雅染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堂内还有一个小碧。她赶紧拂拂袖子，装模作样地跪下行礼：“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不必多礼。”许雅染缓缓放下书，神色安详，转过头去看小碧，“去准备一下晚膳吧，叫御厨多备些菜式。看来这过丫头是要在这儿用膳了。”
小碧应了声退下了。
她的裙角刚消失在门后，还没等许雅染起身，倒是问梨早已顾不得什么，飞身直接扑到她的怀里。
许雅染暗暗诧异自家妹妹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与她撒欢了？但下一秒，窝在她脖子里的问梨说出的一句话，硬是让她全身冰凉！
问梨一字一顿地说：“我会杀了他，我会杀了皋落罙！”
“啪！”
许雅染一个不稳，手肘猛然碰翻了瓷杯，满地碎片！
她说什么？！这丫头方才说了什么！！
许雅染连忙去看门外，在确定那里没人后她几乎是用指甲掐进了问梨的肩膀：“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你知道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这里是皇宫！是伴君如伴虎的皇宫！是人命如草芥的皇宫！是勾心斗角的皇宫！姐，你知道的，我们都知道的！总有一天他们会杀了我们的，是不是！是不是！”问梨窝在她的怀里，眼泪止不住流。问梨仰天看着自己的姐姐。
依旧一身凤服，却在皇宫里苍白了人心。
心疼、痛哭、不堪、忍耐全在许雅染的眼睛里化为了两行清泪。她忍不住将问梨紧紧地搂在怀里，几欲开口却又泪雨凝噎。
她爱的小妹啊，这年仅8岁的小妹啊，你心思如此聪慧，却奈何是一介女流。落得这般囚困，许家的儿女，奈何一个苦字。许家的人，奈何一个悲字？！
“小妹不哭，乖，告诉姐姐……是不是……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许雅染强行稳住自己的心，不让自己乱了方寸，将怀里的问梨扶好，仔细观察她。
幸好，也不似伤着了什么。
自家妹妹打小明事理，如果不是发生什么绝不会像今天这般鲁莽！
“姐……”问梨抬起头看她，灵动的眼睛通红着，大颗大颗地眼泪浸湿了她的脸，“姐……我会不会嫁给皋落罙，会不会……”
那样小心翼翼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她，许雅染只感觉自己的心被揪得深疼！要怎么告诉她……其实这孩子……是知道的吧。
见许雅染抿紧的嘴，问梨是真的心凉。
她怎么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呢？先帝的遗旨有谁不知？命局已定，命局已定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们许家，为什么！！！
“姐……是有什么的，对不对！一定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为什么先帝会立下这样的遗旨，为什么太后会让我上朝课！你知道的，对不对！”问梨紧紧地看着她，五脏六腑都像泡在沸水里！
许雅染望着她，颤抖着手去摸她的脸，去擦她的泪……
她能说吗？能说这其中的原委吗？
这样的尔虞我诈有她一个牺牲品就够了！则是她爱的妹妹，是她疼的妹妹！
“小妹，梨儿，不要担心，有姐姐，有姐姐在。姐姐……姐姐绝对不会让你步我后尘，绝对不会！”许雅染这般说着，声音坚定而柔美。
问梨看着她。
一身凤服的她倔傲而凄清。
这句话以后，许雅染便再也不多说一句话，只是用她的手不断地擦拭问梨的眼泪，而她自己也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蹲下生抱着问梨，将自己的头埋在问梨小小的肩膀上，她轻轻地拍着问梨的背一遍又一遍地轻唤：“梨儿，梨儿，梨儿……”
只不过，她无从看见问梨的表情。
泪坠地，已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