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渊一走，奢华的蓉萱殿就显得无比的空荡，空气中海泛着情欲的气息，却已如此寂寥。
晴空素来寡言，跪在床铺上专心为他们整理衾被，荣珏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漆金梳妆台前，半晌，忽然呐呐：“他今天怎么了？”
晴空摇摇头，整理好床铺走到荣珏背后，细致的为她梳洗，眼神淡淡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万千青丝被发冠束起，灵活柔软的手指在发间穿梭，盘成精美的形状。
“陛下似乎真的对雪莹有好感，偏生她的家族和我们家水火不容，怕是很难收做我的人。”荣珏心知这丫头的脾性，她不想说，怎么也不会说半句话。转而把话题移到她今日真正的用意上，“晴空，雪莹那丫头，你去解决。”
晴空双手微微一滞，撩起澄澈灵动的双眼，定定望向铜镜里高贵美丽的女人。
晴空的眼神很淡，很空，却仿佛有着某种看破一切的力量，这样直接的注视着荣珏，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心间就有些不太舒服——那不是一个下人应该有的眼神。
蓉贵妃很快移开了视线，撇撇嘴，双手支着梳妆台，目光落在自己修长的手指上，有些抱怨的低声：“晴空，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有什么办法，你也知道这肚子不争气，蒙受恩宠这么久还有没有怀上龙种，云贵妃那边倒是一两次就怀上了。”
孩子，每一个后宫女人都想要拥有的，物品。晴空抿抿唇，不语。
荣珏深知她对自己素来心软，便不住的叹气，宛如一个深闺怨妇：“新进的小主一个比一个会勾引人，若是我连地位还未站稳就没了恩宠，又没孩子，这一辈子再也无法翻身。我得不到恩宠是小，可是没有陛下的恩宠也就不能帮助父亲，他老人家一个人苦苦支撑……别人不了解我，当我是蛇蝎一般的女人，晴空你总归体谅我吧。”
晴空垂下眼帘，若有若无的颔首，手指利落的在她的发间周转，盘起千丝万缕的墨色长发，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小姐这般心高气傲的女子，自幼聪明过人，文韬武略不输任何男子，年仅十六便名动京城，慕名而来的男子数不胜数，她皆不放在眼里。可如今，竟也会为冥渊虚无缥缈的恩宠手段用尽。
把一生悬挂在一个空虚的名分上，这是小姐入宫的初衷么？也许，这是大人的初衷吧…
好在，她只是一个丫鬟，翻云覆雨，安之若素。能守在小姐身边一辈子平平淡淡，未尝不可。
殿外又是一夜雪落，满地素白堆砌几乎过膝，天地茫茫连成一片，褪去了叶的枝丫伸向天空，空泛的不着边际。
金碧辉煌的皇宫被银装素裹，宛如一座仙境中的水晶宫，透露着一种清冷孤傲的美丽。
三年一度的皇宫选秀刚刚结束，新进的秀女都已在初春的时分入宫，本应该是大地回暖的时节，恶劣的天气却久久不散，接连不断的大雪像是永远没有尽头一般覆盖了整个帝都。
晴空只身一人站在暖阁的窗前，消瘦的肩上披着厚厚的狐皮披肩，目光游离在窗外。
半掩的窗外的数点寒梅红的分外妖娆，生机勃勃，她突然想要更近的触碰这些有生命的东西，伸手推开雕花的窗棂，冷冽刺骨的风立即呼啸而入，刮在脸上泛起一阵犹如刀削般的疼，恍惚间几乎要以为寒冬还未离去——今年的春当真是来的分外迟。
“晴空姑姑，小心着凉。”
不觉一件风衣披上肩头，与她关系不错的婢女霓裳拍了拍她的肩，果然感觉身体温暖不少。
晴空感激的冲她微微一笑，霓裳抿唇笑道：“听说，新进秀女那边又出事了，这件事情你知道么？”
晴空知道霓裳定然是有事相告，立即留神问道：“嗯？什么事？”
每一批新进的秀女都是令她提心吊胆的存在。这些懵懂无知的小姐们总是会试图用愚蠢的方式打破后宫平衡的局面，妄图凭借一己之力——她们引以为傲的的资本——才貌、家族权势来得到圣上恩宠，摘取凤冠。
事实上去年的秀女能安稳到今日的人已经屈指可数，留下的都是安分守己不惹半点是非之人。而这一批新人，又有几个能坚持到最后？只是给她增添无尽的麻烦……
霓裳也跟在蓉贵妃身边多年，心里十分清楚晴空这些年来都在为蓉贵妃做些什么事。
“天香小主，突然染了疫病，被关入莲云阁。”
晴空微微一怔，莲云阁？里面关的都是疯疯癫癫的前朝妃嫔，这样对待一位新进的姑娘，未免太过苛责？
霓裳靠近她：“听说说是云贵妃的意思，云贵妃说天香小主染的是传染病，所以才把她关进去，连太医都不敢发话。那日天香小主大哭大闹说自个没病，莲云阁都被闹翻了。”
晴空略一抿唇，低声：“若是她安然接受处分尚能保命，她这样闹，云贵妃怕是非要置她于死地方能罢休。她入宫几日就传出与素婷小主不和，素婷小主是云贵妃的表妹，云贵妃不帮自己人，帮谁？这后宫本来就没有理可言，我们都只尽自己本分维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而已。对你们来说也是一样。”
“奴婢们知道。”
说了这一席话后晴空的心头无端端便有些烦乱，念起这几日蓉贵妃的唉声叹气，她的担忧不无道理。
新进的小主入宫以来，云贵妃动作丝毫不加掩饰，好几个得宠的小主都被清理，小姐也不插手。看来在这件事情上小姐和云贵妃已经达成一致，共同维持后宫的“平衡”……那么，她几日前答应小姐的事情也该做个了断吧。
折身往屋内走去，霓裳赶紧跟上，晴空问道：“前几日让御衣坊赶制的衣裳送来了吗？”
霓裳颔首：“已经在您的房间。”
晴空沉吟半晌，考虑着此事究竟如何处理：“随我一同去拜访雪莹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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