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微凉,车帘随风飘荡。额前的碎发,让这个女子此时有一种特别的美。马车咕噜噜地向前行驶,她想,这次父母应该能够放下一切世俗,泛舟五湖,不用再去操心任何事情。这一直都是母亲的心愿,如今该是如愿了。
远处的山坡上,柳青青静静地迎风站立,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远处的那一辆黑色的马车,眼眶中微微有湿意。皇上同意将父母的“尸首”运回家乡,毕竟对于一个已经过逝的臣子,再加上众多臣子的求情,皇帝没有太过为难。可是她知道,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
宇文熠泽轻轻搂住了她的肩,他一直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青儿,放心好了,爹……娘不会有事的!”
这大概是第一次听见他这样亲切地称呼自己的父母了,心中荡漾着温暖。一阵急切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柳青青回头,只见那是一辆红色的,极为华丽的马车,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红色的身影,那身影竟是如此的熟悉。柳青青眼眸闪过惊讶,那是正是穿着喜服的哥哥。
柳文晟面容憔悴,脸色苍白,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布满了血丝,看来这是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了。说什么呢?看着远处父母离开的身影,喉头像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梗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浓浓的悲哀几乎将他击垮。是他没用啊!他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家人,这两天,用婚姻掩人耳目,夜间几乎他动用了全部的人员,可是却还是没有找到确实的证据。他真没用啊。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天空,温润的双眸布满了悲伤和愤怒,他的拳头打在一旁坚硬的石头上,玫红色的鲜血沿着手掌流下。
柳青青心蓦然一痛,难道,她误会哥哥了?她望着宇文熠泽,眼里是悔恨,悲伤,还有不解。
宇文熠泽嘴角带了苦涩的笑,“其实,文晟他是有苦衷的。这场婚姻是父皇所赐,虽然在爹娘的贪赃枉法之罪证实,可是柳文晟毕竟还是一颗很好的棋子。现在也正是用人之际,用联婚的方式困住他,再加上宇文霖也着实看上他,所以他没有选择的余地。父皇始终都是棋局中的高手,若是他有一丝不妥协,只怕不只是他不能全身以退,只怕还会殃及到更多的人。”
哥哥悲伤的双眸落入她的眼中,心中是不尽的悔意,她响起了她曾经一气之下的那一巴掌,现在她恨不得那一巴掌是打在自己的身上。她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脾气太过暴躁了,为什么她不静下心来好好地想想呢?哥哥的手掌正在滴血,她忍不住想上前去,替他包扎一下。然而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宇文熠泽却止住了她,示意她不要乱动,他摁着她的肩膀,缓缓地蹲下。
果然,随之而来的是隆隆的马蹄声,骑在马上的是一个同样身着大红喜服的新娘。女子身形娇小,却是满脸怒色,她的声音有几分粗狂,怒不可遏,“柳文晟,你个混蛋!”
柳文晟恍若未闻,他仍然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宇文霖走进他,看到他那流血的手掌,心中不免一疼,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心中又是一阵气愤,她的下颚高高地扬起,“柳文晟!你心里是不是还没有划清界限?是不是还惦记着柳家的罪人?”
柳文晟抬起头,看着宇文霖,放佛那些温柔眷恋都是昨天,宇文霖的心头就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
他莫名地笑了,“是啊!你这么了解我呢?”
宇文霖厉声说道,一字一顿,“柳,文,晟!你是不是忘了你如今的身份?你是不是忘了今天的一切都是谁帮助你的?”
柳文晟漠然地看着她,低低地笑了,那笑容无限苍凉,“是啊!可都是公主殿下的功劳呢!如今,都还你!”他一面说,一面飞快地退下自己身上的喜服,他的声音还是轻轻地,“都还给你!”
宇文霖愣在那里,今天他们才刚拜堂,她一直以为她找到了幸福,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她是天宇最尊贵的公主,她要什么没有什么呢?她这么去迁就一个男人,没想到到最后,却是得到这般结局?不行!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将他困在自己的身边!
阳光的照耀下,那抹红色的身影是那么耀眼,如血一般醒目。宇文霖目光冷如冰霜,她狠狠地牵住了他的手,霸道地宣誓,“不许脱!还没洞房,我不允许你现在就脱!你不要忘了,我们已经拜过堂了,我们已经……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他看着她,目光依旧是温柔的,嘴角还带着笑意,可是她却觉得他已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说:“好!公主既然还要这个罪臣之后,那么臣也只有顺从!”
宇文霖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这是什么意思?那个从来刁蛮任性的公主,脸上第一次有了复杂的神色,“不许你这么贬低你自己!”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只要……只要你不再和柳家扯上联系,你还会是我的驸马!”
柳文晟笑了,那笑声越来越大,突然他停了下来,他目光如炬,“怎么没关系?更何况,我父亲有没有贪赃枉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流着柳家二十几年的血,让它流干净,除非,”他的声音顿了顿,“我,死。”
宇文霖的目光开始变得冰冷,甚至有些震惊和不可置信,“你知不知道我的家人为了能够让跟我在一起,他们付出了多少。你又知不知道,我对你,”宇文霖咬了咬嘴唇,“付出了多少,你这么做怎么能够对得起我?”
然而柳文晟却没有因她的表白而有任何异常反应,他笑道,声音淡淡的,“霖儿,我不是一个好丈夫!是我……对不起你!所以,你大可以请求皇上另择良人!”
宇文霖咬着牙,这是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用心,然而却是这般地失望与痛心,她高昂地仰起头,“你休想!我就算再喜欢你,也不可能为了你背上这被休弃的罪名!所以,你想都不要想!”
柳文晟看着她,心中有的只是苦涩,脚下仿佛有几千重,挪不开脚步。他始终欠了这个女子。
她牵着他的手,紧紧地,“我们今天一定要回去。”
他笑了,“你还要这样一个这样的男人吗?”
宇文霖咬着牙,但她的目光却是坚定的,“我要!你刚刚不是说了么?如果……如果柳大人真是冤枉的,待事情查清楚了,我一定会向父皇求情的。”说着,宇文霖拿出白色的纱布替他小心地包扎,动作轻柔。
他没有说话,最终任由她半拖半拉地上了马车。红色的马车逐渐地远去,消失在柳青青的视线中,她才缓缓站起身来。哥哥最终还是向公主屈服了,是啊!像哥哥那么温柔的男子,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郎呢?
宇文熠泽嘴角带着笑意,“宇文霖果然刁蛮任性,可如今也有人能够制服她。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柳青青的目光穿过翠绿的灌木,越过碧绿的青山,最终停在那远处飘渺的白云间,放佛一瞬间,又放佛过了许久,哥哥是有智慧的人,不管怎么说,她都要尊重哥哥的选择。转身,她对他微笑,“我们走吧!”
在宇文熠泽的书房里,她看到了一个蛋糕!眼中微微有湿意,那天她曾听到他说,他看不上的那些东西不是应该丢了么?如今怎么还会放在这里,依然好好的保存?而且蛋糕依然完完整整的,她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这么多天过去了,蛋糕却依然没有变质,而且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回眸,宇文熠泽站在她的身后,他说道:“我很想在生辰的那天能够和你一起分享这个蛋糕,可是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只是,”他稍稍停顿了下,语气带着小心翼翼,“不知道现在,某人还愿不愿意。”
柳青青听到这话,心里柔柔的,她拿起勺子,咬了一口,吃完过后,舔了舔嘴唇,“味道真不错。”说完,她看了看宇文熠泽,“怎么,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分享?”
宇文熠泽眸中带着欣喜的笑容,他一步步向她走近,声音沙哑,带着蛊惑,“求之不得!”
再次回到悠然居里,里面已经是焕然一新了。格局和以前一模一样,只是那装饰较为之前更为美观、豪华,却又不失自然的气息。四周摆满了各种花瓶,里面种植着奇花异草,五彩缤纷。
书房里依然挂着以前那熟悉的画卷,她伸出修长的手指,一寸寸抚摸画卷,在那次悠然居起火之时不是应该被损坏了么?怎么还会?待她认真看时,原来这是衣服修过的画卷了,从远处看确实像是一副完整的画,可是近处看时,还是发现有些细微的变化,因为中间有一条明显的折痕,由此也可见绘画之人的用心,那一笔一划已经达到了极尽相似的程度,她静静地凝视着。
轻快的脚步声响起,身后想起了他那低沉敦厚的声音,“我画得并不大好。”
一股暖流流过心田,她点了点头,眼含笑意,“我很喜欢。”
宇文熠泽的眼里闪烁着光芒,嘴角喊着暖暖的笑,“谢谢你!给了我这么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