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和美的心洛院,亭台楼阁,兰芷阶台,柔美的柳枝荡漾在和风旭日之中,宛如美人慵懒,仪态万千。清湖之中碧绿一片,斑驳的点缀着莲花朵朵,零星点点。被绿意包裹的湖心亭静静伫立,仿若仙人凌空俯瞰。
亭中一袭白色身影正静静的拨弄着琴弦,轻挵慢捻,优美的琴声流泻于纤纤指尖,飘荡在安静的院落,院中的一亭一阁,一草一木皆置身于美妙的音律之中,沉静。
微风拂过,白衣翩然,青丝飞扬,宛若误落人间的仙子,周身散发着清冷傲然的气息,清丽脱俗。
走进心洛院的萧宛如看到的就是眼前的景象,心中微痛,洛儿没有闺中女子的天真烂漫,娇媚羞怯。有的仅是一身的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十年前的一切,带给她多大的伤害,也许难以估量。
缓步走向清湖,脚尖一点,凌空一跃,衣带翻飞,片刻之间就停于湖心亭。
“洛儿。”萧宛如静静的走进兰心洛的身旁落座,心中怜惜。
“姑姑,你来了。”兰心洛转首的回应,素手在琴弦上最后一拂,琴音骤停。姑姑十年如一日的关切,她心怀感激。
当年,姑姑如不是为了保全她,恐怕也不会下嫁与瑾侯爷作妾,落得与心爱之人相见陌路的凄然。
“洛儿的琴艺犹如九天清韵,闻者沉醉。”萧宛如由衷的赞叹,也许正因为洛儿清泠的个性,才能有如此造诣,也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姑姑过奖了,洛儿不过是闲来无事,信手拨弄罢了。”心洛轻启樱红嫩唇,缓缓答道。
其实萧宛如说得一点都不为过,心洛的琴艺已到登峰造极之境地,琴音悠远,仿佛有灵魂般穿透人的心灵,使听者达到灵魂的共鸣,心静的游弋。
“哪有?是洛儿过谦了。”萧宛如微微笑道,于是接着道:“洛儿,武艺进展如何?”萧宛如关切的问道,洛儿是一块难得的璞玉,只要稍加指点,便心领神会,也不枉她把一身的武艺倾囊相授,对她日后定有帮助。
“甚好,洛儿感激姑姑的相授。”兰心洛满心满眼的感激,不仅是姑姑对自己的关怀教授,更是姑姑一直不曾放弃的找寻着与她血浓于水的弟弟,兰家的血脉。
“洛儿,不用感激姑姑,姑姑从来都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为自己的孩子付出难道还需要回报吗?”萧宛如美眸定定的看向兰心洛,她知道,洛儿在侯府过得并不好,瑾侯爷的妻妾孩子众多,对于她带过来的洛儿从来都是针锋相对,洛儿的隐忍、坚韧让她分外的疼惜,十年前的做法是对是错?她也有些迷茫。
兰心洛听着萧宛如的回答,心中感动,她一直都知道姑姑对她全心全意的付出胜似亲人,却从不自知,姑姑已然把她当作女儿一般呵护。
“姑姑,你就是我的娘亲,请受女儿一拜。”说着便要跪下,但萧宛如一把抓住兰心洛的皓腕,“洛儿,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已是我的福气,哪还需要什么拜不拜的。”
萧宛如美眸朦胧,红唇微扬,露出会心的笑颜,能在有生之年得一女儿如此,她还有何遗憾,十年前抉择的对与错,已成往日云烟。
“姑姑,如若不拜,就是你不承认女儿。”兰心洛语气坚定,不容置疑。看着眼前倔强的人儿,她也不在阻拦,轻轻放手。
白衣一撩,双膝落地,心洛对着萧宛如深深一拜,再起身,发现萧宛如已是泪流满面,喜极而泣。
“娘亲。”心洛心中动容,轻声叫道。
萧宛如欢欣的点头,拉着心洛的白皙双手,“我有女儿了。”
十年的苦楚,十年的心酸,在此刻看来都是那么的值得,那么的有价值,失去爱人,得到一个女儿,是老天对她的眷顾吧,真是老天厚爱。
执手相看泪眼,坐立在湖心亭中的两人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幸福,让人不忍打扰。
“夫人,夫人。”匆匆跑心洛院的侍女,对着湖心亭中的两人大喊。
“紫凝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回过神来的萧宛如,对这心洛道,黛眉微蹙,满脸疑惑。
“紫凝一般不会到院中来,看来真的有事。”心洛恢复淡淡的神情,轻轻的道。
“嗯。”
语毕,两道清逸身姿,飘然越过碧绿清湖,轻巧落在紫凝身旁,紫凝是萧宛如的贴身侍女同时也是玄心阁的圣女,在瑾侯府中萧宛如吩咐其叫她夫人,只有在私下里紫凝才称呼她为阁主。同时,也是瑾侯府唯一知道兰心洛身怀高深武艺之人。
“紫凝,发生何事?”萧宛如凝神问道。
紫凝从怀中拿出一枚玉制梅花形飞镖,递给萧宛如,灵动如秋水般的双眸盈满担忧,但周身却散发着冷冽如寒梅般的气息。
“妃儿来过?”看到这枚飞镖的萧宛如心中以是大骇,身形微颤,眼眸中尽是掩不住的伤痛。
“嗯,刚刚离开。”紫凝淡然回复,声线中明显的多出一丝关心。
静立一旁的心洛,拿过萧宛如手中的玉制梅花形飞镖,心中疑惑,这不是江湖上声名显赫的梅烙门的特制暗器吗?这个江湖上闻声色变的杀手组织和玄心阁素来无怨,往日无仇,怎么会?想到此,心洛心中一冷,平静的神情也浮现出深深的担忧。
“该来的,迟早会来。”萧宛如仿如梦呓般,喃喃道。
“夫人,怎么做?”紫凝听到萧宛如的喃喃自语,心也跟着下沉,眼眸更是露出掩饰不住的担忧。
刚想回答的萧宛如,突然感觉一阵异样,深厚的功力让她拥有灵敏的听力,轻易的察觉到有人的接近。
“有人来了。”萧宛如收敛神情,恢复一贯的温柔端庄,出声提醒道。
紧接着一阵匆匆忙忙脚步声传来,直到院门被急促的推开,一个身着淡粉色侍女服的丫鬟走进来,快步走向清湖边。
怜香?她怎么会来?她不在大夫人秦琼云跟前伺候跑到心洛院来有何事?心洛心中疑惑,脸上却不动声色。
侍女怜香看着立于身前的萧宛如和兰心洛,还有不知何时已站在萧宛如身边伺候着的紫凝,夫人端庄美丽,小姐淡然清冷,美不可言,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但同时也摄于小姐身上那傲然的气势,急忙跪下低头道:“奴婢失礼,请夫人小姐责罚。”
“起来吧,有什么事跑得那么急?”萧宛如温润的话语响起,没有丝毫感情。
“宫中的李公公莅临侯府,侯爷吩咐奴婢请夫人小姐前去大厅听旨。”怜香起身如实以告。
“你先下去吧,我们稍后就到。”萧宛如淡淡的吩咐。
怜香转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之色,然后快步离去。
“走吧,洛儿,看看大夫人又有什么花招。”对于大夫人秦琼云不时的找碴,她已司空见惯,不知道这次是否还是那么愚蠢,萧宛如心中冷笑。
瑾侯府大厅。
古色古香的大厅正位上坐着一身锦衣华服的瑾侯爷,剑眉皓目,风流俊颜,墨黑鬓发用嵌宝紫金冠高高束起,面目含笑的看着一旁休闲喝茶的李兼,面色红润,唇若桃花,已看不出他本来的性别,再扫视堂下分两列而坐的各房夫人及其儿女,视线最终落在正和萧宛如一起踏进大厅,淡然清冷,超脱尘俗的兰心洛身上,唇边的笑意加深。
“李公公现在宣皇上旨意吧。”瑾侯爷如洪钟般声音响起。
“嗯,侯爷请。”李公公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满堂之人皆双膝跪地接旨,李公公打开明黄色的圣旨,用尖细的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素闻瑾侯之义女兰心洛,兰芷冰清,心湖浅盈,如水之洛,特赐其为朕爱子八皇子誉王为侧妃,择日完婚,钦此。”
“谢皇上隆恩。”瑾侯爷满面笑容的接下圣旨,接着道:“还请李公公留于侯府用膳。”
“谢侯爷赐宴,杂家还得回宫复命,恕不久留。”李公公红光满面的道。
“那好,瑾守送客。”瑾侯爷高声吩咐身旁静静站立的管家。
“侯爷,有空多来宫中小聚。”李公公意味深长的看过心洛一眼,转身离去。
萧宛如陪着心洛,一路走回洛心院,看着心洛没有一丝情绪的玉脸,眼中心中皆是疼痛不已,瑾侯爷果真不是好主,利用洛儿,把洛儿送与誉王寒宫辰作妾。侧妃,冠名倒是冠冕堂皇。
想起这一段时间瑾侯爷不断的出入皇宫,原来是早有阴谋,为了避免自己的阻扰,竟然联合自己的妹妹贤妃搬出皇上的圣旨,萧宛如在心中冷哼。
“洛儿。”萧宛如停在清湖旁的柳树下,轻轻唤道,“你如果当我是娘亲,就告诉我你的想法好吗?”
心洛转过身,看着伫立于飘荡着的柳枝中的萧宛如,虽然,心中千百般的不愿意,心中千百般的痛恨瑾侯爷的利用,但她不能再让她看出。
娘亲,才刚刚认的娘亲,为她隐忍一切的娘亲,她怎忍心她再为自己心痛,于是,心洛微笑着走进萧宛如身边,轻轻道:“我愿意。”
“洛儿,我知道你不愿意,不要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萧宛如怜惜的看着心洛。
“娘亲,洛儿愿意,洛儿要出嫁了,你应该替洛儿高兴才是呀。”心洛隐忍心中的苦楚,娇颜带笑的对萧宛如道。
看着洛儿的笑脸,她不再追问,也许离开侯府对于洛儿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洛儿,那娘亲让紫凝贴身伺候你,不许拒绝,这样娘亲才安心。”萧宛如轻言絮语道。
萧宛如坚定的眼神,无法不让心洛动容,遂缓缓道:“嗯,娘亲,我们进屋吧。”心洛率先转身,款款向前走去,眼中盈起湿意。
十年不曾流泪的她,今天却无法控制的秋水盈面,因为娘亲,也因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