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脑子里满是司徒清歌死亡的各种场面。有血腥的,有凄艳的,有孤寂的,也有辛酸的……一觉醒来全身湿嗒嗒的跟淋了雨一样,眼睛更是又红又肿,吓得一早来她这里服侍她的小鱼以为她中魔了。她费力解释了半天小鱼才勉强相信,在吊床下看见了云从他们放着的小瓶子,确定是阳春雪后便吩咐小鱼去给她办事。
金色的阳光刺破云层,穿过高大树木的枝桠透落在地,斑驳紧簇的树影间草嫩花红,花朵上滚动的露珠沾染了阳光变得如水晶般熠熠生彩。微风拂过之处带着一片暗香袭来,好似情人温情的抚慰。这一天,光是早晨便这样美好。
简单梳洗了下,甄宓找了王太医来去侧殿给司徒清歌检查。王太医号了半天脉,最后只得跟她摇了摇头。她很明白,大家都尽了力,有的事情终究是没法挽回。佛说,一切皆缘。相逢是缘,相别是缘,相离也是缘。诸事由缘起由缘灭,最后归于尘土万般寂灭,这才是最后的归宿。
她站在床前,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司徒清歌,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袖中装着阳春雪的小瓶子。
“小姐,跟太子回宫的公公把太子时常的衣裳都送来了,御林军不放他们进来我就把包袱给拿了过来。”带着口罩的小鱼抱着一块蓝绸子大包袱,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她没戴口罩,小鱼不禁地皱起眉嚷道:“小姐,跟你说多少次了,虽然你每天都喝药但也不能避免被疫症感染啊,你怎么还是忘了戴口罩?”
甄宓转来呵呵一笑,拿下她手里的包袱放在桌上摊开边找衣裳边道:“小鱼啊,你去弄点温水来,不然太子醒了就没水喝了。”说着,顺道把桌上的白瓷水壶塞到了小鱼的手中,催促着她赶紧去。最近她都愁眉苦脸的,乍一见甄宓笑得很开心的样子感觉怪怪的,最后还是撇下了疑惑去烧水。
而甄宓也没闲着,把包袱翻了一通最后找到一件以黑丝绣线绲边袖子领口皆绣着彼岸花图案的红色菱缎袍子。眼眸朝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年望了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袍子,脑子里立即闪现出一个红衣飘袂曳丽妖媚的少年形象。低着头抿嘴一笑,把袍子拿出来单独放在一边。
“姐姐。”甄宓还没笑完,背后响起了一个她很想听见的声音。她一度以为是幻听,不相信地转身来却看见司徒清歌正坐在床沿上。满头的黑发没有梳理,却仍旧秀长柔顺地披着。粉嫩的唇嘟着,两眼睛透着委屈地瞅着她,活脱脱地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跟之前那个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少年简直有着天渊之别。
这回光返照来得这么快?甄宓瞧得一怔,心里五味陈杂不是滋味。
“醒啦?肚子饿不饿?”顺手拿起桌上的袍子,脸上荡漾着温柔的笑走过去,“歌儿,我们更衣梳洗了一起吃早点好不好?”
“姐姐,我不饿不想吃东西,我们出去玩好吗?我觉得自己好像很久都没出门了,这个屋子呆得人好闷啊。”伸手来抱住她的腰,小脑袋搁在她的怀中,只看见那优美如飞碟起舞的眼睫轻轻扇动,遮挡不住流露出秀美风姿。甄宓貌似很认真地想了想,嗯了声同意了。
“姐姐真好。”猫儿般地在她怀里蹭了蹭,乖乖地站起来让甄宓帮他更衣。甄宓无声地苦笑,极力忍住那缠绕心间的哀伤帮他穿好衣裳。
精致的红衣鲜艳如血,衬着他过分苍白又艳绝雅致的五官显出一份诡异的绝丽。她微微发凉的手缓缓地覆上他的脸,指尖碰触到他每一寸肌肤,明明凉的没有温度却让她感觉到了一股来自灵魂的焚心之痛。她双眼微眯,轻声地叹道:“歌儿,姐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以后要永远开心,答应我好吗?”
少年那消瘦不失精致的脸扬起,带着一抹孩子气地道:“如果姐姐陪着我,我就答应。”
如果姐姐陪着我,我就答应。脑海里一直回响起这句话,面前少年微挑的眉目间有着丝轻快的张扬,面带纯透而清爽的微笑,似远似近的绝美容颜飘渺无定,好似盛开在春日阳光下的雏菊带着淡淡的离愁无声呢喃。
“答应么?”
人如轻烟薄雾,又似风似音,仿佛只要她随便一眨眼,他就会从眼底彻底消失不见。
“……我,我答应。”明知不可能却还是答应了,除了想让他走得安心,她也不知自己在期冀什么。
“姐姐,我们快出去吧。”司徒清歌反手拉住她的手,朝着门口一阵小跑。甄宓不免好气一面拉着他免得摔倒了,另一旁耐心地劝说道:“时间很长,我们慢慢玩,不急。”
司徒清歌转脸来又嘟着嘴,不乐意地道:“才不要呢,要不抓紧时间玩我肯定又要睡着了。”
不知他这话有意还是无意,听到的瞬间她忽然止不住地流泪,心里更是绞得疼。乍见她哭了,司徒清歌被弄得懵了,赶紧双手齐用边擦着眼泪,自责地道:“姐姐,歌儿说错话惹你伤心了吗?你怎么哭了啊?”
“没有。”飞快地擦去自己的眼泪,换上一副灿烂的笑脸,解释道:“刚才风吹过来的时候吹了沙子进眼睛,不舒服才流泪的。歌儿这么乖巧怎么会说错话惹姐姐不开心呢,好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告诉你哦,最近你一直躺在床上外面的花开了好多啊,不看真是可惜了。”
“花好看没什么稀奇的,姐姐才是最美的。”司徒清歌不以为然地反驳着,咕噜噜转着的桃花眼却早已经往向了外面,小脸蛋上流露出一丝没掩藏住的新奇。果然是孩子心性,什么时候都还记着玩。
------题外话------
哎,回光返照还是其他?下一章命悬一线还是就地死亡,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