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手里的羊皮，不得言语。
“小姐，怎么了？”如梦站在我的身后，轻声问道。
我回头看她，经过半个月的恢复，如梦已经可以下地了。望着外面的滂沱大雨，附近的帐营都不清楚，只知道茫茫雨帘中，有着那么个地方。时间过得真的很快，转眼间，到了七月。今年的七月不比往年那么闷热难耐，而是反常的凉爽快意起来。
这半个月来，整个天朝都没有什么异常，平静的如同大海深渊，波涛都是在暗地里叫嚣着。龙焘很少找我，我就花了更多的时间来收拾天云阁的事情。我手上的羊皮就是天惟从罗玉国传来的信息，上面只有五个字：深，难摸其深！
罗玉国就是一潭深渊！
只是，其中的错综复杂，又岂是我一时能解释的清的？
我对如梦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
“小姐，您什么时候用餐？”这时，披着斗笠的如烟走了进来，俯身问道。
“等……”如意回来吧，我还没说完，被另一个急速窜进来的身影打断，“如意，你回来了。”
是的，那道人影就是未着任何避雨的衣物，浑身湿透的如意。
“是，小姐，皇上急召！”如意的表情很焦急，看来，半个月的平静又被扰乱了。
“好。”说完这个字，我拿起如烟刚放下的斗笠戴上，系好，想了想又问如意：“还有些什么人？”
“只有韩烈将军和他的军师。”
龙焘的那个小太监几天前死了，死的莫名其妙。一时间，皇帝身边没了贴身伺候的，我就让如意去替了。只是一个权宜之计，没想到，那竟是我柳若絮人生悲剧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听了这话，心中的什么霎时明了，龙焘，你真是不放过我的一点价值！回头冲她们点了点头说：“你们先吃饭吧，我马上回来。”说完我转身走进了雨雾。
进了龙焘的帅帐，我自顾自的放下斗笠，淡然，若定，才是我柳若絮该有的姿态。
走到龙焘面前，却看见他的脸色竟明白的透着憔悴，眼窝深深的陷了下去，那本来沉若深渊的眼眸此时竟布满了血丝。
一时间，我怔在当地。
也许是看见我异样的眼神，龙焘极其不自然的转过头去。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我的心竟如割裂般疼痛，那个骄傲如天神的男子，那个不动声色就灭了柳氏一门的君王，竟到如斯天地？
压住内心的感伤，我福身行礼。
站起来却看见易俊奇似笑非笑的表情，和韩烈那不屑的眼神。我看向龙焘，他的神态已经恢复正常，正静静的看着我。
沉默。
还是沉默。
“皇上，臣虽然不解为何带上天旭公子，可是臣还是下令让我们尽早出发。”终于，忍不住气的人是韩烈。他永远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忍到最后的才是胜者。
果然是为了议和。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是，还是掠过一阵痛楚。
“天旭。”
“是，皇上。”
“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启程。”
“是，皇上。”
我不准备抬头看他，因为，他一双眸子，就可以让我万劫不复！不问他要我做什么，只是了然。
“皇上，那天旭公子，要用什么身份参加这次议和？”还是韩烈！
耳边想起龙焘的笑声，越笑越大。终于停了，正声说道：“用什么身份？哈哈，天旭公子清楚的很哪！是不是啊，天旭？”
苦笑，我能用什么身份？龙焘，你算计的太深！
我抬头看龙焘，脸上的笑还没有完全散去，眼底的冰冷，更甚。我说道：“皇上说笑了。只是天旭有一事不明，为何决定议和？”
“天旭！”韩烈竟冲着我喊了起来，真怀疑那个在属下面前颇有主见遇事沉稳的韩烈是真是假！
“原来我们的天旭公子还不知道啊？”龙焘的笑又起，只是脸上的冰霜又厚了些，阴翳地看过我，说道：“国库吃紧，大军压境，那金思洵又拖而不战，北边罗玉国又蠢蠢欲动，天旭，你还有什么好主意吗？”
对于大战，我懂得太少，也许是当时师父觉得我是用不着这些的，才连皮毛都没有教与我吧。其实打战不仅仅看将士是否英勇，还要看综合国力。我低下头，回道：“请皇上恕罪。天旭这就回去准备。”
“你们都下去吧！”
“是。”我与他们两个一起行了礼，退往帐外。
“天旭公子，果然厉害！”刚出了营帐，就听见易俊奇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天旭不大懂军师的……”一个刚下战马的士兵往龙焘那边奔去，经过我的身边，溅起一堆水珠，也打断了我的话。
“天旭公子，你被吓到了”还是那个讨厌的声音！
我笑了笑说：“军师多虑了，天旭还不至于经受不起这些考验。即使是刀山火海，我天旭，也是不皱眉头的。”移走视线，对韩烈施了一礼，说道：“韩大将军，天旭要回去收拾，就先告辞了！”
不等他们回答，我就径直退后，回去。却在不经意间，听到龙焘的声音：“什么？他要来这里？哼，胆子越发不小了！”
他指的是谁？浓浓的不安，席卷而来。无奈，提步往回走去。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夜里的萧瑟此时来得更为清晰。望着桌上的包袱，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去到羌越城，做一个可笑的使者。
难以入眠，抓了件披肩往外走去……
军营早被抛弃在远方。脚踩在草地上，听它们脑浆四溢的声音，心里只有痛，保护不了自己，拿什么去守护别人？
径直朝前走去，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青衣萧条，似乎，他更瘦了。
犹豫了许久，我还是走了过去。就当做是走之前的别离。
“皇上。”我唤他，可是，他连身影都没有动一下。我又唤了几声，带着我自己都未察觉的焦急。可是，如雕塑般，他没动。
不安涌上心头，我急急走上前去，扳过他的身体，却看见一脸戏谑的笑，在他嘴角张扬着。忘记控诉他的戏弄，只因，我看见他眸底的丝丝笑意！
我放下手，轻笑道：“皇上真是好雅兴！”深夜来这洛河边，是有游的雅兴；戏弄我，更是有雅兴之所为。
“絮儿担心了，不是吗？”他的笑很深，直到眼角。眉眼弯弯，此时，我下午所见的惫态丝毫不见踪影，从没见过他这番模样，我这才知道，男人也是可以明艳不可方物的。果然，他是个妖孽！
“皇上说笑了，絮儿只是……”嘴唇再一次被掳去，淡淡的，带些温暖。他没有如上次那般，残暴的欺凌，一时间的温馨，让我慌了手脚。
过了好一会，也许是看着我的窘态了吧，他放开我，“噗哧”笑了起来。我没说话，脸上火烧般的温度让我不敢直视他。
“原来，絮儿也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子呵！”他一手拉过我的手，另只手竟极其自然的揽过我的腰，迫使我看着他。他的笑还在脸上，可是眼里，却是一片凝重。
这样的姿势很别扭，靠的太近，我可以听见他呼吸的声音，喷在我脸上，很痒，可是，我竟然迷恋，而没有任何挣脱的想法。
“絮儿，担心我，就要回来，知道吗？”
龙焘，你这是在担心我，还是在……
“你不回来，天云阁就如同一滩死水，没有任何作用。”
果然还是这样，连假笑都做不出来了：“皇上放心，我会活着回来。”
说完，奋力挣脱他的怀抱，往回走去。我不能再让他看见我的脆弱！柳若絮，一直都是骄傲的，不能因了你龙焘，而屡次失控。
可是，如果，我回头，我也可以看见另一个人的脆弱。只是，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