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第四枚发钿,温冉冉等待着眼前迷雾的散开,这一次的环境很熟悉,好像是商京,好像是皇宫。
果然是要见到他了么……殷昱。
景象都是灰白色的,戚戚的弱花,惨惨的雕梁,可这墙壁上无处不贴着“囍”字,虽然连这字也是灰白的。
忽然有一抹艳红出现,从森冷的迷雾里破然而出,温冉冉追着这抹颜色而去,两旁之景扭曲旋转,和她混乱的步伐一样,恍若掉进了一个漩涡。
当时光重新静止,她终于看清了那抹艳色,那就是穿着嫁裳的自己!
怎么回事?温冉冉看的有些茫然,殷昱呢?
想他之时,从长廊的另一端响起了顿顿的脚步声,声音如死寂般空灵,和到处弥漫的云烟一起交织。
幻象里的温冉冉缓缓回身,脸上带着极寒的冷酷。
到底怎么回事?!
温冉冉急忙向长廊那头看去,隐隐地,深紫色的冕服盛着月色的光华显露出来。
是殷昱……不对……
温冉冉盯着男人半张发亮的脸,定睛一看,那发亮处源自于男人脸上面具的闪烁。
神秘人!为什么他会穿着大周的冕服!殷昱呢!
“何必出来呢,朕不是来了么,皇后。”
“哼……”
随着幻象中的女人冷哼一气,温冉冉只觉得眼前一旋,画面消散又重新形成。
这一次,那把寒光褶褶的刀刃刺痛了温冉冉的眼睛。执刀之手正是那神秘男子,而刀刃趋向的,正是自己光裸的后背!
“你知道么,能让本座如此恨你也不容易。”
刀剑贴着女人的脊梁缓缓滑下,温冉冉甚至都能感觉到刀刃传来的冰魄几欲刺透她的皮肤。
“你……”
话里说的什么,温冉冉已经听不清了,因为幻境已经开始消散。
“还剩下最后一个故事,姑娘要继续么?”
秋娘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温冉冉的怔忪,对着秋娘仓促地一笑,温冉冉果断地拿起了最后一枚发钿。
发钿的沉重已经呼应了心头悲怆的预感……
而这一次,很快地,她看见殷昱策马向她奔来,不,应该说是向着背后的她。
流沙在走,吞噬着过往的一切,而她呢,似乎挡了流沙的道路,被捆绑在那里。
她要死了?
温冉冉站在自己身侧,看着殷昱西风啸马风尘而来,男人什么都没有说,唯有一双急迫的眼眸向自己逼来,风沙无法将它吹散,刀剑无法使它溃烂,鲜血染红的衣尾在男人身后开出一朵朵鸢尾,鸢尾连天,比夕阳的瀚海还要刺红。
“别过来——!”
被捆缚的女子忽然大喊,温冉冉瞬间意识到了男人的目的。
他是要赶在流沙前救她!
以女人为心,一侧是天马的疾速,一侧是流沙的飞虹,双方强势而来,双浪叠叠飞升。
所谓千钧一发,生死一线……
温冉冉越是着急,眼前的景象越是模糊,当一切像水墨一样晕染的时候,温冉冉知道自己又要离开这个幻境,而她仍是不舍地回头,在一片迷蒙里,好像看见了殷昱……被卷入流沙里,男人笑着,眉毛写露着喜悦,眼角流露着哀伤,嘴里一张一合,似乎在和自己说些什么……
是诀别么?
温冉冉在这一瞬间忽然流泪了。
真的很混乱…混乱地令人悲伤……
殷昱,祁连笙,赵南今,还有秦三变、碧茵……为什么大家都会是那个样子?!
是因为神秘人么?!
悲哀到了极致却转化成了熊熊的怒火……
温冉冉抬眼,红彤彤的眼眶里眸色坚决。
放回了最后一枚发钿,温冉冉舒了口气,“还是现在好啊,人总是要活在当下的。”
秋娘收起了盒子,尤带香气的眉眼闪了闪,“当下啊,呵呵,有道是须更问此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温冉冉哈哈一笑,在这一天里是难得的畅快:
“三千世界鸦杀尽,无量劫来无壅滞。”
人怎可输给梦境!
秋娘闻言盈盈一笑,行了一礼,目送着温冉冉离开。
哎呀,这个世道真的很有意思,总是有那些坚持着人定胜天的傻瓜,我命由我不由天?
呵呵,美丽的女子苍凉一笑:
“可是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扶莲发钿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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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冉冉一回到燕雀楼就招来了秦三变,男人来的路上正好碰上了薛龄。
“皇后娘娘,冯远和潘仲的事情已经办妥,请勿挂心。”
秦三变一进门就跟温冉冉禀报着今天的成果,只盼着早点卸下肩上的任务。
温冉冉听罢点点头,进而招呼着一旁的薛龄:“薛大人,来了锦都都不怎么见了啊。”
薛龄不做声,狐眼在秦三变和温冉冉之间徘徊,别开生媚,连秦三变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温冉冉隐约觉得薛龄有话说,当着秦三变的面儿说道:“薛大人有话不妨直说,秦大人也是自己人。”
薛龄一想,还是先将袖中折好的宣纸拿了出来,递给了温冉冉,在薛龄凝视的目光下,温冉冉打开了纸张。
眉眼顺着一竖竖小楷游动,片刻后,温冉冉又将纸张折好收到袖子里。
正好,看来薛龄发现的也是这件事,秋娘门下的那些少女夜晚总是前往各官员府上留宿,结合了辰阳子的话,里面应该是大有文章。
“秦三变。”
“臣在。”
“你挑一些可靠的人,查一查在这里任职的官员,尤其是财政方面。”
秦三变躬身领旨,在温冉冉的示意下退出了房间,临走时还不忘阴阳怪气地瞧了薛龄一眼,想笑又不敢笑的那种。
倒是这男身女相惹的祸!
“皇后娘娘……”
话说了一半,掐在了女人诡笑的面庞里,红唇皓齿,看的薛龄抖了一个激灵。
“薛大人,来来,本宫就说过嘛,好皮相总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