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音端了一方花茶，敲了敲御书房的大门，听到里面的男人应了一声，林妙音便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秦三变也在这里，秦三变对女人点头示意，林妙音则对着男人笑了笑，便把茶壶放在了桌子上，斟了两杯茶水后，袅袅娜娜地走到殷昱的书桌前。
“微臣觉得经过上次宋河粮仓战役以后，虽然粮仓在屈少宁的看守下没有得到本质上的破坏，但是已足以让拓跋族提高警惕，臣以为，拓跋族肯定会调动重兵看守宋河粮仓，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先派一股兵马佯装袭击宋河粮仓，实则派主力去突袭前线战场，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嗯，听上去不错。”殷昱接过林妙音递来的茶杯，和女子相视一笑。
秦三变则避过眼去，低着头。
“秦大人，尝尝妙音亲手制的花茶吧。”女人柔声道。
秦三变若惊地抬眼，拱手说道：“娘娘客气，微臣不敢。”
林妙音莞尔一笑，将杯子放在秦三变面前，“秦大人何必跟我客气，皇上对秦大人视为分内之人，所以对妙音来讲，秦大人就像妙音的大哥一样。”说完，林妙音退到了殷昱身边，笑盈盈地站着。
秦三变看了看殷昱，见殷昱笑着点头，于是便端起了杯子，啜饮了一口，“娘娘的手艺确实高超，茶香沁人，喝过之后，口留余香，让人禁不住回味。”
“呵呵，秦大人过奖了。”林妙音捂口笑着。
殷昱握着林妙音放在他肩上的柔荑，对秦三变说：“你的想法确实不错，那么朕给你十天的时间，十天后，你把具体的战略拿过来。届时再一同探讨。”
“是。”秦三变弯腰，拱手退下。
人皆不见，此时，泠淡的寒光在女人的眼角迅速地化为可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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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启明和温家重逢后，温学尧的老泪忍不住在脸上纵横，他的两个儿子啊，大儿子在地牢里不知生死，二儿子在月落城战役后下落不明。他还曾经抱怨过上天，难道是天要亡他温家？不过，总归幸好，启明回来了。
“启明，这一阵子你到哪里去了？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早些来这里与我会合？”感慨之后，温学尧问道。
温启明略沉片刻，抬眼说道：“父亲说的是，启明让父亲担心了，只是自从那场战役过后，儿子身负重伤，辗转在外调理了好久，才有幸跋山涉水与父亲会合。”
“哦，那你的伤都好了吗？”
温学尧几欲起身查看，温启明却站起来后退了几步，懦懦道：“已无大碍，父亲尽管放心，儿子不会再做出让父亲担心的事。”
温学尧的眼神在儿子身上打量了好久，才点点头，“如此，甚好。”
温学尧纵横了几十年，在士兵眼里是一个出色的武将，在百官眼里是出色的朝臣，可是，在孩子面前，他可能不是个好父亲。曾经的一时野心，他丢失了大儿子启正和小女儿冉冉，特别是冉冉，他几乎…很少…考虑过她。
“那你好好休息吧，这几天就忙碌军中之事了。”
简单地说完这些话，温学尧就离开了温启明的房间。
父亲的背影在温启明眼里渐渐消失不见，许久不见父亲，父亲的背影在温启明面前苍老了很多，昔日的英雄，再回首，不过是一个老人。
殷昱说的话在温启明耳畔响起。
那天，在与殷昱立下字据的时候，殷昱以一个帝王的名义郑重地向他保证：如果他履行了义务，殷昱将会善待温家。为此，温启明甚至服下了毒药以向殷昱展示自己的决心。
父亲，儿子这样做，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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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冉冉趴在树上，观望着下面的一切。自从上次逃跑未遂之后，拓跋临渊对她的态度明显冷了很多，温冉冉不喜欢看拓跋临渊的那副嘴脸，于是躲到外面来，顺便开发新的逃跑方案。
啊，这几天有件事倒是令温冉冉有点尴尬，不知怎的，她总是遇到逃跑那天被她拐去的少女，那少女也有意思，看见温冉冉总是先一脸红，然后又气吁吁地大步离开，每次温冉冉刚想道歉，那少女就已经走出了很远。
啊呀，真是自作孽啊。
出神间，大门口有些骚动声，正好拓跋临渊从帐子里走了出来。
前来通报的卒子跪在拓跋临渊面前，“报告主尊，温学尧温大人携着温家二公子温启明前来拜访。”
“哦？温启明没死啊。”拓跋临渊别有深意地勾起嘴角，目光向斜上方眺去。温冉冉看见男人的目光射来，便浅声一笑，掩盖了心里的异样。
父亲怎么来了？还有二哥…她该以什么立场和他们相处？
“既然来了，就让他们到本座帐里坐吧。”
打发了卒子，拓跋临渊顺道儿走近温冉冉，“你不下来见见你阔别已久的父亲吗？”
“……当然要见见了。”
温冉冉勉强一笑，站起来就要纵身跳下，谁知拓跋临渊却在树下张开了双臂。
我接着你啊？！这是男人的意思。
温冉冉怔了怔，不是因为拓跋临渊，而是她想起了曾经，殷昱也有着相同的动作，那时，他带她偷偷溜出宫，给了她一个永生难忘的夜晚。
“我很沉的。”温冉冉说道。径自跳到地上，“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谢谢你让我想起美好的过往。
这些天，温启明一直想拜访一下拓跋临渊，温学尧觉得儿子刚刚归来，的确该和拓跋族的首领见见面，于是才在今天领着温启明过来。
一进帐子，温学尧看见了温冉冉站在拓跋临渊身后，心不由得一跳，刚欲张口说话，温冉冉却开了先河。
“女儿冉冉，给父亲请安。”
看着温冉冉一如曾经那样低眉顺眼，温学尧心里暖一阵酸一阵。
“啊嗯。”温学尧应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温冉冉抬起头来，又对温启明弯下了腰，“二哥，很高兴再见到你。”
“嗯。”温启明还想多说些话，却被喉间涌上的腥甜打断。
是啊，殷昱给他的毒药已经侵入心肺了，他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拓跋公子，在下温启明，之前一直没有正式拜访，还请您不要怪罪。”温启明拱手道。
拓跋临渊爽朗地笑了几声，“哪里的话，温公子的事本座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不是情有可原吗？”
话里满是对温启明、对温家的侮辱。因为那场战败的战役。
温启明暗暗握起了拳头，拓跋临渊竟然敢当面对温家不敬，看来这个男人的确没有把温家当自己人！
“拓跋公子能这样想，我就无挂碍了。”温启明谦谦明笑。
剩下的时间里，多半是温学尧和拓跋临渊在谈些什么。这个时候，温启明已经没有心思听了。
心神刚刚收回来一点儿，温启明便感觉到温冉冉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便投以微笑。
曾经他最疼爱的妹妹啊！二哥有多少话想和你说！
硬生生地收敛了目光，温启明别过眼，他不能让眼睛泄露了自己的心事，今天，他还有未完成的使命啊。
“既然这样，老夫就不多做打扰了，拓跋公子，老夫和二子就此别过。”
“温大人客气了，”拓跋临渊推让，“来人啊，送温大人回府！”
温冉冉的眼睛一直黏在父亲和二哥身上，不知为何，她隐隐地觉得，这好像是最后一次和家人相见了。
“冉冉，好好地照顾自己，天开始变冷了，小心风寒。”这句拖欠好久的话，温学尧终于说了出来。
“嗯。”和以前一样，温冉冉仍是小女儿家般的允着父亲的话。
“冉冉…”温启明微微张嘴。
“二哥有什么吩咐？”
想了想，温启明发现在这个时候，竟然什么也表达不出来，明明心里有很多想说的。
“……听爹的话，小心风寒。”
“嗯，冉冉知道。”
温家三口短暂地相望，便是长久的分别。
“呵呵，你的反应比我想的要有意思点。”一直没开口拓跋临渊突然说道。
温冉冉捋顺了耳旁的发丝，转过头来看着男人，“那是因为你没有家人。”
女人的话真是令人扫兴。
拓跋临渊发现自己想跟这女人说话的兴趣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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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温启明忽然猛烈地咳嗽了起来，这让温学尧万分地担心。
“怎么了？”来到儿子身边，温学尧拍着儿子的后背，“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皱起眉，温学尧的心情陡然下降。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儿子和女儿能平平安安地，不要让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儿子没事，让父亲担心了。”温启明忍着咳意，猛的咽下一口气，“父亲，儿子忽然想起有些话忘了和拓跋临渊交代。”
“有什么话留着下次再说吧，你先回去好好静养。”
“不，父亲，这些话很重要，是关于和大周的战争的。”
“再重要能比你的命还重要？！”温学尧不悦地竖起眉来，“给我回去！”
温启明攥紧了手，父亲的爱总是深沉的。
“父亲，儿子看的出来，拓跋临渊对我们温家的傲慢。”温启明缓缓地说着，“都是因为儿子不争气。”
“胡说什么呢！”温学尧有些恼怒，“谁敢说我儿子怎么样？！”
父亲……。温启明的心里忽然很难受很难受。
“父亲，就让儿子去找拓跋临渊吧，至少让儿子把消息带给拓跋临渊，就算儿子求您，这便是我的…自尊。”
“启明…”温学尧何尝不知道自尊对于男人的重要性！
“好吧，”老人终于点头了，“你快去快回，我在家等你。”
“嗯。”温启明点头。
老人转身，上马离去。
“父亲，等等！”温启明忽然叫住了温学尧。
“怎么了？”老人回头。
骑着马，温启明来到老人身边，伸出双臂，紧紧地将老人抱住。
“父亲…谢谢您。”
“什么？”温学尧有些迷茫。
温启正知道自己恐怕再也看不见父亲的脸了，心里隐忍的痛变得无以复加。
“没什么，只是想谢谢父亲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温学尧笑了笑，拍上儿子的肩膀，“傻孩子，我是你父亲啊！”
“……嗯。”
温启明应着，心里有个地方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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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尊，温启明说有重要的事忘了交代，正在门口请求面见。”
“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拓跋临渊戏谑地笑了笑，“算了，让他进来吧。”
温冉冉在一旁听见了，心里也觉得奇怪。
“喂，你们温家办事都是这样一去二回的吗？”拓跋临渊问温冉冉。
“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温冉冉冷言。
温启明走进帐子，看见温冉冉还在这里，心里忽然一颤。不行，小妹在的话，他下不了手。
“冉冉，哥哥有话对拓跋公子说，你先出去。”
温冉冉点点头，虽然有些奇怪，但是依旧走了出去。
经过温启明身边时，温启明的唇瓣动了动。
“好好活着。”
什么？骨子里的血澎湃了一下，温冉冉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妙。
“哥…”
“出去。”温启明说道。
“……”
迈着不安的脚步，温冉冉走出了帐子，但是没有离开太远。
二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来回踱步，温冉冉忐忑地思索着。
不出一会儿，帐子里的打斗声果然印证了女人心中的不祥预感。
“哥！”
温冉冉冲了进去，却看见温启明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另一边，拓跋临渊的正捂着腹上汩汩流血的伤口。
这是二哥干的？二哥刺杀拓跋临渊？！
“哥！你这是……？！”
“妹妹，”温启明颤抖地伸出手，指尖上的血染红了温冉冉的脸，“哥哥，好，好想你啊。”男人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哥！”温冉冉忍不住流下泪来。
“哥折了，折了纸灯笼，就在哥哥的…房间里，你小时候一…一直向我要的。”
“哥，哥你别说了，冉冉救你，冉冉来救你！”
男人摇摇头，已经服了毒药，总是华佗在世也不行了。
“妹妹，照顾好…父亲。”
声音越来越弱，终究连喘气的声音也没有了，可是温启明依然柔目地看着温冉冉，从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温暖不曾断掉。
“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