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江素罗现在的家,不得不提她现在那个凶恶的婆婆,马刘氏。
这马刘氏也是一个寡妇,年轻时嫁到杨家村,可惜丈夫早死,二十多岁便守了寡,她一个人将江素罗的丈夫马贵祥拉扯长大。在杨家村,她算是一个有名的贞洁寡妇,却也是出了名的刻薄,她给体弱多病的马贵祥讨媳妇,仅仅只花了一匹布的钱。也该她运气好,正好碰上前年干旱,江素罗的老父亲实在没有办法,为了过活,只好把好好的闺女这么贱卖了。
但是,江素罗过门没多久,马贵祥却两腿一伸,死了,按理来说,江素罗没有儿子,马刘氏该是放了她才对,但是这个女人精明得很,硬是不写休书放人,只要江素罗是她媳妇的一天,就要尽应尽的孝道,就这样,等于有了一个免费的佣人在身边使唤。
不过这个女人刻薄归刻薄,脾气却是厉害得很,在杨家村是出了名的泼辣,几年下来,倒是没人敢欺负她婆媳二人。
但这也让江素罗吃尽了苦头,当年的梁丞相家的千金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就算后来落魄了,在宫里也没有人敢明着给她太大的难堪。如果不是怕自己重生的事情泄露而被当妖孽杀死,她也许早就发作了。
加上本朝高祖皇帝以孝治国,她在杨家村又没有什么靠山,如果公然和马刘氏闹翻,那她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的。江素罗也想过逃跑,却苦于无处弄来路引,离开的杨家村后也寸步难行,她无依无靠,还不如留在杨家村。所以江素罗只好选择了隐忍,好在过了这么些日子,让她逐渐摸清了马刘氏的脾性,小日子也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难过了。
这不,当她看到站在院门口插腰而立的马刘氏,不由得有些无奈,又有什么事了这是?
只听远远的传来马刘氏有些尖酸的叫声:“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不知道下午还要上杨府做活么?家里的饭菜你还要不要做了?你要饿死老娘啊!”
江素罗压下内心的不快,脸上却一副无辜的模样,她走进院子将手里的木盆放下,道:“阿娘,昨日杨大娘告我说,端午快到了,杨员外体恤下人,让绣阁的姑娘回家休息,也好帮家里一些忙,所以今日我不用上杨府去了。您要是肚子饿了,素娘立马去做吃的,还请阿娘不要生气。”
言罢,将刚杨翠心给的菱角拿出,递给马刘氏,继续道:“呐,这是杨大娘给您捎得菱角。”
从前到后,江素罗的脸上一点儿不耐也没有,她始终微笑着,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马刘氏的拳头打在她这团棉花上,有力无处使,只好悻悻作罢,她咳嗽了两声,不自然道:“东西你拿进去吧,赶紧做熟了,我还等着吃饭呢。”
江素罗答应一声,然后往屋里走去。
没走几步,便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回过头去,看到刚才话里还提到的杨大娘杨翠心提着裙子飞快往她家跑来,好像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素娘,素娘!”她气喘吁吁地跑进了院子里,还来不及喘气,便笑脸说道,“还好你回来了。”
江素罗奇道:“何事呀?杨大娘,这么急?”
杨翠心拿着手绢擦了擦脸,道:“大小姐正要找你呢,说是要上回她让你做的那只香囊。”
“她不是说端午之后才要用么?”江素罗蹙起眉,“糟糕了,我那香囊还没完全绣好,这可怎么办?”
杨翠心急道:“那你赶紧回绣楼去把剩下的活赶完吧,不然大小姐要是生起气来,你这在杨府的活计估计以后就没有了。”
马刘氏一听,也急忙将江素罗往门外推:“对对对,你赶紧去,这杨府的活可不能耽误,我还指望着你做绣娘的钱养家呢。”
“也好,那我先去了,阿娘。”江素罗说罢,稍微整理了下,便随杨翠心去了。
杨府外,不知何时停了一大批车队,佣工们吆吆喝喝地从车队上往下搬东西,好不热闹。江素罗只是远远地看了两眼,便随着刘翠心往杨府的偏门走去,按照杨府里面的规矩,下人进府必须从偏门进。
她在杨家村这些时日,还没有见到这么热闹过,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杨大娘,这是怎么回事呀?今天这么热闹?”
杨翠心道:“那个呀,杨府的大公子回来啦,这出去快大半年的时间,好歹是平安回来了,这我听说啊,西北方这段时间好像不太太平呀,匪患闹得严重,估计一时半会儿杨老爷不会让大公子他随便出货去了。”
江素罗心里一咯噔:“匪患?”
杨翠心走得专注,倒是没有注意她脸上的神情,道:“对呀,听说是因为西北旱涝闹得厉害,再加上匪患,死了好多人呢,闹得人心惶惶的,最近好多难民都往我们这跑呢,也不知道会不会把那灾带到我们这来。”
她说罢,忽然摇了摇脑袋:“算了,这都是朝廷那些当官操心的事,关我们小老百姓啥事。走吧走吧。”
江素罗的心里却是五味陈杂,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在她还是梁潋秋的时候,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梁妃音就依着父亲的意思,嫁给了镇国侯李威的二公子李玉新,那会儿她还年幼,对这个姐姐没有多大的印象。
然后再过了个几年,李玉新被朝廷遣派到了西北禹镇,梁妃音也跟着去了,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也不知道父亲的那件事,有没有连累到她?
这个偏僻的小地方消息封闭得很,兴许今天听到的消息,都是三个月甚至半年以前的消息。山高皇帝远的,百姓们关心的都是生计的事,哪个农夫会去关心那些什么国家大事呢?她除了知道现在年号为“武德”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甚至不知道现在的皇帝是谁。
也是,这寻常的百姓怎么会去随意提及皇帝的名字呢?那对他们来说,是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存在。
江素罗压下心底的惆怅,不在想了。
他们俩一路快步走到了绣楼,杨翠心本来是要留下陪江素罗解闷的,无奈府中实在繁忙,她被府里的一个小厮叫到厨房里帮忙去了,留下江素罗一人在绣楼里。
少了往日里那些绣女的莺莺语语,绣楼里格外的冷清,但也让江素罗更加的专注起来,她甚至没有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