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回来,已是数日,虽听宫中之人传言陛下伤势已是大好,可久不见他传召后宫侍寝,奴儿内心仍是担忧。
那日的一箭本该射中的是她,却生生的被他挡了过去,自己不过是再微薄不过的医女,既无多大的功勋,亦无当初的美貌,奴儿不解为何他会替她挡了那一箭。
据宫人说那日的刺客已经抓住了,竟是前商国第一将军唯衡,奴儿犹记得那日在靳城酒楼,那个浑身散发着冷漠孤独气质的男子,那样淡然而孤傲的人竟会是刺客,奴儿不敢深信。
进宫数日,奴儿对本朝秘辛亦多有耳闻,据说先王夏侯城在位之时,唯衡是商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肱骨大臣。先王驾崩之后,唯衡对今上亦有扶立之功。
只是自从今上登基之后,唯衡便再未上过朝,一切兵权亦交付于魑蒙将军,世人皆以为这样一个视权势如粪土的人,定会就此平静的过完余生,却不料数日前的皇家狩猎场,唯衡竟亲手将箭射向了自己扶立的君王身上。
夜,静无声,久久的凉风袭面,虽无睡意,却也是夜凉难挨,奴儿敛了敛身上的衣衫,正欲起身,却见宫门突然被打开,一行宫人手执精美宫灯,拥着一架肩舆缓缓而来。
奴儿起身,隔着绵绵雨帘望去,却见坐在肩舆之上,着装华丽的女子竟是南渝儿。
因为下着雨,肩舆一路抬进了廊下,渝儿才在众人的搀扶之下,缓步走了下来,一件华贵精致的风氅一下,南渝儿衣衫凌乱,侍儿搀扶的左手之上,一枚花戒在灯火之下闪着耀眼夺目的光环。
作为女医官,奴儿曾无数次的看到过这样的场景,只是无论如何她也不敢相信,有一天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南渝儿身上。
原来他并不是伤势未好,只是召幸的不是秀女,而是离她最近的南渝儿,所以她才没有接到当值的命令,原来如此。
“奴儿。”念奴儿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竟没看到南渝儿此刻已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奴儿抬首,便看到了南渝儿彼时苍白的脸上,此刻却衬着一层潮红,显得娇美无比。奴儿淡淡的弯起了嘴角,恭敬的作了个揖。
“渝美人,东西都收拾好了,您看是不是现在就搬去梨棠殿?”有侍女拿着简单的包袱,上前叩问道。
“渝美人?”奴儿淡淡的问了一句,虽是知道侍寝过后都会有个封号,心里却淡淡的泛着一阵莫名的酸意。
“奴儿,我终于见到他了。”南渝儿紧紧的执着奴儿的手,微微有着颤意的手宣示着她此刻的兴奋。
“恭喜你。”奴儿深吸了一口气,明亮的眼眸里闪着盈盈细碎的光芒。
“渝美人,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起驾吧。”侍女催促道。
南渝儿回身点了点头,轻轻的拍了拍奴儿的手,道了一声保重,乘着来时的肩舆,踏着绵绵春雨,离开了女医馆。
次日,晨光微露,碧蓝的天边飘过几缕如丝般的薄云,一夜未眠,直到辰时枕着潮湿的枕睡了一会儿,此刻,奴儿略微感到一丝困顿。
未踏进女医馆的门,奴儿便见一群身着淡蓝衣衫的医女聚在一起窃窃的议论着什么。
“念司医早。”医女们见到是她,都恭敬的朝她施了一礼,神色却有些异样。
“早。”奴儿微微的点了点头,径自朝里走了进去,她自是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渝儿,一个女医馆的普通侍女一跃成为陛下的新宠,自是有无数的议论。
“奴儿,你都知道了吧?”钟尚医见到她进门,连忙将她拉到了一旁,神色略微有些凝重。
“是,昨晚渝美人回来过,我都晓得了。”奴儿历来做事沉稳,极少有错,现在改口亦是很快。
况且经过了一晚的沉思,她已想通了很多事,自己于陛下终不过只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女医官。那日狩猎场的吻,亦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罢了,他的身边永远不可能缺女人,自己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奴儿,渝美人虽是从我们女医馆出去的,但是有些事还是应该按陛下的旨意去办。”钟尚医说着,将一个食盒递到了奴儿的手里,“事出突然,昨日本是你当值,去把事情办好吧。”
“钟尚医。”奴儿自然知道这里装的是什么,只是一想到要面对的是南渝儿,奴儿便失去了勇气。
“奴儿,这是命令。”钟尚医面色一冷,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要知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医女,切莫让我失望,更不能让陛下失望。”
奴儿心绪泛滥,纤细的十指紧紧的握着食盒上镶金的把手,微微福了福身:“奴儿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