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对战,皆是死伤无数,綦军本是胜算在握,却不料商国大将魑蒙从外侧包围,和城中商军里应外合,将綦军大败在霖城城外,商军得以保住霖城。
“陛下,臣请命追击幕斯命。”魑蒙白羽银盔,恭身请命,略显疲惫的脸上犹自带着战胜的喜悦。
夏侯睿凝眸望着败退的綦军,挥了挥手,冷然道:“穷寇莫追。”
“陛下——”魑蒙不由得大声道,“如今綦军大败,我军正是士气旺盛之时,完全可以攻入上阳城中,取下幕斯命首级。”
“够了。”夏侯睿冷声打断魑蒙的辩解,“马上命人写捷报回京。”
魑蒙本还欲辩解,但看到陛下那如黑玉般幽深不可测的双眸时,还是噤了声,领命下去。
夏侯睿盈然立于城楼之上,遥望着不远处的上阳城,入鬓的双眉不由得紧皱,诚如魑蒙所说,离一统天下只余一步,只要攻下上阳,天下便全都在他手中。
可是,上阳城承载了太多他与舞儿的回忆了,一向狠绝冷漠的他竟也生出了一分不舍,城中百姓都是他熟悉的面貌,更甚者,舞儿的父母——綦国宗亲王风桑夫妇尚在城中,幕斯命不可能轻易的放过他们。是以,犹疑多日,他还是决定先驻兵霖城,待到时机成熟,再行行事。
风舞阳收到捷报时,她正凝立在永安宫外,静静的望着殿内宝座上那个小小的身影,黄公公端着镶金嵌玉的木盘走来,上面端然放着前线的奏报。
“娘娘,您怎么不进去?”黄公公看着她手中的玉盅,报以会心的笑意。
御座上的安儿闻声抬起了头,晨光落在他精致小巧的面目上,赫然有着先王的影子:“叩请母妃圣安。”
风舞阳凝在唇边的笑意顿时僵在了那里,安儿虽是年幼,心思却是极其细腻,这点像极了她的母亲,却不知生为帝王,这是好还是不好:“不必多礼,看了这么久的奏折,你定是饿了吧,母妃帮你做了些甜点,吃了再看,可好?”
安儿抬起那双独特的琥珀色双眸,只淡然的瞥了一眼,道:“不必了,皇叔传回了奏报,我还是先看了再说。”
“皇子殿下,老奴听闻前线大胜,这奏折定是捷报,您可先稍事休息,吃些甜点再看。”
“大胆奴才,你是殿下还是我是殿下,你竟然敢妄议朝政。”安儿突然站起了身,伸手指着黄公公,语出凌厉。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黄公公是宫中的老人,又侍候过三代帝王,是以高贵如今上都要给他三分薄面,却不料安儿竟丝毫不留情面。
“黄公公,你先起来。”风舞阳耐下心中的怒意,倾身扶起黄公公,一记凌厉的眼神扫向高高站在御座之上的安儿,不再说话,转身走出了永安宫。
“娘娘。”黄公公紧随其后,沧桑浑浊的眸中隐约有些湿气,“您受委屈了。”
“黄公公千万别这么说,安儿虽非本宫亲生,但本宫对他视如己出,自问没有半分对他不住,本宫心安理得。”
“当初娘娘您若不是有意避孕,如今您的孩儿也有殿下那么大了。”黄公公娓娓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忧伤的叹息。
风舞阳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嘴角带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当年安儿尚在襁褓之中,我若是又怀孕了,岂不让人怀疑安儿是侍女所生。”
“娘娘大义,只可惜皇子殿下他……”
“安儿是先王的亲生骨肉,他只是一时被迷了眼,本宫相信,他日后一定能向先王那般通情达理,做个有道明君的。”风舞阳站在三千玉阶之上,遥望着着清平的盛世繁华,心中牵出柔柔情丝。
“娘亲——”一个清朗稚嫩的声音传来,只见安儿一袭合体的明黄衣袍,正快步的奔跑过来。
“怎么了。”风舞阳轻笑着拥住他小小的身子,柔声问道。
“我都听到了,是安儿不好,安儿向母后认罪。”安儿站开身,陡然跪了下来,精致的小脸绷成冷硬的线条。
“傻孩子,快起来。”风舞阳长裙曳地,席地而跪,紧紧的将他拥入怀中,“你是娘亲的好孩子,娘亲永远不怪你,但你必须向黄公公道歉。”
安儿抬起了小脸,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随即起身向黄公公作揖:“黄公公,安儿错了,请您原谅安儿。”
“哎呦,殿下啊,老奴当不起您这一拜,快快起身。”黄公公上前扶起安儿,冲身后的风舞阳露出一个仰佩的微笑。
心中不由暗叹,这个美丽绝华,又聪慧绝顶的女子啊,该是怎样荣华的一生,才不负了这般容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