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几个侍女好像是要醒来的样子,鼻翼间气息愈显粗喘。梦格儿换下夜行的服饰躲进了锦被中小眠。
王御医身死,侯太傅告假,她便是想要早起也没了早起的理由,左右不过也就是个十岁多的孩子,又是个皇子的侧妃,除了皇后有事没事地会寻个借口端详一番,梦格儿在宫中倒也安宁,不似莲蕊郡主,被封为太子妃后,因年龄尚小未能成礼,但还必须按了祖制,每日学习,太后,皇后面前更是每日早请晚告的转个不停。
一觉醒来,已是晌午。
“郡主,郡主醒醒。啊,不对,看我这记性!怎么总是改不过口来。”鱼儿一边说一边敲着自己的头:“应该叫皇子妃才是!皇子妃,您快着点儿,三皇妃刚才派人来了,说是要您今儿个起,必须到栖凤楼请安。”
“哦?”梦格儿盈盈一笑:“三皇妃有说让什么时候去请安吗?”
鱼儿呆了一会儿,想不通梦格儿问话何意:“这个……好像没有说。”
“既是如此,鱼儿,你先去准备些吃食,我饿了。让雁鸣侍候洗漱。”
“皇子妃,您……您还是早些个去吧,别落了别人口舌,再怎么着,她也是挡在你上面的人。”
“鱼儿,怎么才几日的功夫,你便懂得了如此多道理?是哪路神仙指的路?”梦格儿轻声取笑。
鱼儿喜欢在宫装上装饰红红绿绿的布条,圆碌碌的小脸肉肉的,看着很喜庆。
听见梦格儿逗她,眉眼儿皱皱地不依,厥着嘴,配上两坨鼓鼓的童女髻倒也可爱。
梦格儿只作未见,稳稳地坐到镜前。
镜中的容颜有些苍白,两眉之间隐现一点红迹。
细白的小手点上那处红,揉了两揉,却未见消退。
鱼儿大口大口地叹着粗气,终于见到梦格儿不急不慢地喝完了最后一口莲子羹,赶紧端上杯子让她清口,转过身又将衣架上的白色宫装拿起,远远地抖了两抖,利索地给梦格儿穿上。
“鱼儿,我十分好奇,为何像你这般粗枝大叶的人,做起事来却很稳当?”梦格儿看上镜中鱼儿的双眼,直直地,没有忽略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慌张。
“皇子妃又笑话鱼儿。鱼儿哪有粗枝大叶!梅姑姑教导鱼儿可认真着呢,若非鱼儿学得细心,做事稳当,可没法过了她那一关,更别说还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被派了来侍候皇子妃。”
梦格儿微笑不语,轻轻抚摸耳际的细发,吩咐雁鸣为她换枝蓝色发珠,绿色的这枝太艳。
雁鸣应声,低头找钗时,终是犹疑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过鱼儿全身…
栖凤楼离祥云殿较远,在议事殿北面。红色的琉璃瓦密密地铺满主侧各屋,远远的似条亮丽的绸带,耀眼夺目。
梦格儿搭着鱼儿的手,拾阶而入主室。
昌平一身艳红端坐主位,正和边上坐着黑衣男子说话。
见她来了,娇柔地说了句:“哟,我的侧妃妹妹,你可算是来了!侧妃妹妹,你可真是贵人身重啊,叫姐姐我在这厢好等。”
梦格儿抬眼看向眼前的女子,身上一阵发凉。
与她相识数月,见面也不过几次,次次看她时眼睛都不会低于头顶,何曾像现在这般“平易近人”?
轻轻俯身:“参见皇妃。”
“妹妹不需如此多礼,来,容姐姐向你介绍个贵客。”昌平由步走上前来,拖了她的胳膊作状亲热地引到了黑衣男子身侧:“妹妹,快来大礼参见延庆国的宝华太子。”
黑衣男子缓缓转身。
一张粉白的面孔上,布满桃花朵朵。晶亮的黑瞳在看到梦格儿的瞬间,大放华彩。
“这就是三皇妃夸赞不止的储梦妹妹吧?果真是貌美如仙啊!妙极!妙极!”宝华太子摇头晃脑地围着梦格儿转了两三个圈,一边转一边啧啧咂嘴。
梦格儿忍住心中的恼怒,冷冷地立在原地。
“妹妹为何还不行礼?这可是延庆国的太子,是我大祁的兄弟邻邦!妹妹切莫失了礼仪让人笑话!”昌平窃笑,尖酸地在一旁喝叱。
“唉,三皇妃不必如此严肃,美人嘛!自当有些脾气,就这样好!自然!自然!我延庆可少有这样年少有趣美人!哈哈哈哈……”宝华太子不以为意哈哈大笑。
延庆地势高远,气候寒凉,一年里至少有七八个月是冰雪连天,男子们多是雄壮威武,女子们则多是如男子一般,也是雄壮威武。似宝华太子这般油头粉面的,少之又少。来到大祁,所见之人个个纤秀儒雅,让他心生爱慕,颇想带几个美人儿回延庆去逍遥。前日,在大殿之上遇见俊俏不羁的即墨彦,更是生起了想要结识之意。几句交好的话下来,二人大有情投意合结为异性兄弟之意。这不,今日专程登门,只为让即墨彦寻个好去处快活快活。谁想,即墨彦不在,这倒也好,平白让他一次见到两个大美人!后来的这个,虽然年纪轻些,可那无与伦比的绝美姿色和那清冷的气质却投极了他的胃口。
昌平闻言笑道:“宝华太子真是好涵养!您若是不计较可就太好了!您可不知道,我这妹妹母妃早亡,自幼闲散惯了,不甚懂礼,为此还曾受过父皇的训斥。宝华太子切莫放在心上才好!”
梦格儿压住心底窜起的火苗,轻回道:“皇妃何出此言?我乃皇上亲封三皇子侧妃,位同一品朝臣!他只是一个异国太子,又是自登皇室,初见于本侧妃不仅不行规矩,反而语出无状,行为失常,对于如此之人,储梦不知还需如何才算是懂礼?我大祁礼册之上又何曾过有此等回馈之礼仪?请皇妃指点!或者,皇妃是要储梦禀请太后、皇后娘娘亲自指点?”
“三皇子的侧妃?皇妃!你这可就不对了!由头至尾,你可都只是说她是你的妹妹,半字未曾对本太子言明她是三皇子的侧妃啊!”宝华太子诧异地看向昌平,作做的惊诧之下是毫不隐藏的坐看好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