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都统在看到自己主子的一刹那，蓦地双膝一软跪倒在帝王脚边，嘴里发出一声仿若兽类的呜咽。
“皇上……这一仗，我们败了！”
身后哗啦啦一阵膝骨撞地声，浴血奋战，宁可流血，不肯流泪的军人，齐齐匍匐在热爱的故土上失声痛哭。
将胸前紧紧护住的兵符解开，轻轻的放到帝王脚旁，赫南脸上突然衍生一种将死之人解脱般的微笑，右手一抖，小巧的军刀已经贴上了咽喉。
“叮”
一道白光抢先一步，敲击在都统的手臂上，一阵酸麻，手便是一松，军刀当啷而落。
“胜败乃兵家常事，初云要的是一个扛得起放得下的军人，而不是一具懦弱冰凉的尸体！”肃冷的话重重的掠过年轻都统的心头，一滴极大的泪从眼角划落。
初云佚面向着宽阔的官道，线条紧绷，不发一语。
这次的失败本也在预料之中，云歧军南下进攻翌楚的目的正是要拖住赤渊军，此次最大的赌注是翔国，虽然事情的发展的确也在他的期望之中，只是，却没有想到云歧军的损失会如此惨重。
低低的叹了一声，帝王回身示意余下的战士听令：“传朕旨意，重伤的战士送回军部疗伤，战死的兄弟封妻荫子，其余的士兵稍做准备由朕带领，三日后再次攻楚。”棕色的眼里掠过一丝狠光：“为死去的同伴报仇！”
“报仇！报仇！”
听到至高无上的皇帝如此铿锵置地的宣誓，静默的士兵皆是呆愣了一下，接着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冰冷的手掌贴上胸口，蓦地收紧，咀唇扯开一丝弧度。
三国鼎立如今只剩下两虎相争——
楚凌轩，我们是时候见面了！
————
与白日的恢弘完全不同的是暗夜之中的戈尔里山脉像一只张着翅膀的巨大鸟灵，冷冷的俯瞰战乱过后的遍地残骸。
长长的衰草一直蔓延到天际的尽头。
然而，距离齐豫不足百里处，如此破败萧瑟的景色背后，却隐藏着浓重的死亡气息，往往看似无害的东西，最后却能置人于死地。
栖盟大陆最大的危险就藏在这残落的野草下面——暗黑沼泽！
黑云已经笼罩了大半天空，阴潮的让人窒息的空气传来一阵树叶腐败的腥气，风里依稀可以听见细碎的马蹄声。
马匹被骑在背上的士兵勒住了缰绳，纷乱的蹄声渐渐停息，仿佛也能感受到此次前去的危险，马儿不安的喷着响鼻。
“少主，这是通往空域的唯一官道，我们必须从这里闯过去！”年轻的都统将手里的马鞭交给侍从，随即翻身下马，恭敬的朝着打头的白衣男子恭敬一拜。
“赤渊军大战告捷，定然不会料到三日后我们会再杀回来，赫南承蒙皇恩戴罪立功，愿用项上人头为死去的战士报仇雪恨！”
狠厉的誓言从死里逃生的主帅嘴里吐出，在场的将士皆是心头一震，如今长埋在这片野草丛中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
谁能不恨？谁能不怨？
一夜白头的都统此时眼里已经不再有虚荣和无知，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几乎遮掩不住的杀气以及深沉的心机。
赫南话落的一霎，冷光在初云佚眼底一跃而过，然而，他并没有命令迫不及待的士兵直接攻进去，而是闭着眼睛静静的聆听，一时间所有的人都跟着沉默下去。
突然，初云年轻的帝王抚了抚散落在颊边的发丝，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微笑：“若是楚凌轩如此容易便被胜利冲昏头脑，那么，也妄我把他列为最大的劲敌……”
听不懂皇帝话中的含义，赫南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白衣男子却并没有给他思索的时间，轻轻挥了挥马鞭，战马极有灵性的掉头朝高高的山头奔去。
“少主……”都统一咬牙也急忙翻身上马。
“快跟上，走山路过去！赤渊军并没有全部撤走……”
破碎的声音随着初云佚远去的身影飘散在风中，渐渐消失于无痕，赫南面色狠狠一变，果然，西南方向迎面扑来腥咸的空气里，夹杂着一丝不仔细根本闻不到的武器特有的铁锈之气，让常年带兵打仗的都统一下子明白了皇帝的目的。
“快！掉头！走山路！”低低呵斥了一声，赫南甩开马鞭，急急跟了上去。
“少主……齐豫山极为险峻，恐怕战马根本上不去……”
白衣男子抬眼前望，盘旋陡峭的山道狭窄的仅能容一人通过，而另一边却是雾气缭绕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渊。
动物天生对于危险的敏感，意识到前方很有可能是一条不归路，颇具灵性的战马在高耸入云的山峰前止步不前，不安的用蹄子轻轻刨着泥土。
棕眸划过沉思，仅仅一瞬又恢复了冷静，淡淡开口：“赫都统，吩咐下去，所有士兵舍弃战马，徒步上山！”
“丢掉……战马？”赫南不确定的重复一遍：“少主，如果舍弃所有的马匹，那么，我们在陆地上的战斗力将会折损不止一半！”
“如果不想追随死去的战士，就照我说的话做！”
赫南倒吸一口气，万分不舍的摸了摸爱骑的头颅，直起身来高高擎起右手
“传少主指令，所有人徒步上山！”
——
与此同时，皇城军部
觥筹交错的声音不绝于耳，不拘小节的武将此刻也不像平日练兵那样严肃，举起酒杯朗朗而笑：“老子这口鸟气出的太爽了！这次能大破云歧军也幸亏了这位“林谷”兄弟！”仓竭别有深意的盯着副位上忐忑不安的少女，故意加重了口气。
穿上了厚厚的军衣，粘上假胡子，妙龄少女转身一变，已然成了瘦小结实的小将。
林顾影搅着的手指蓦地一顿，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一群群朝他顶礼庆贺的士兵，鲜少成为目光焦点的她，这样的场面还真是无法适应。
然而，还有一层更深的原因，在她心里盘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