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的身影，这才转过身来，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方才挺直的脊背瞬间柔软下来，整个人顺势陷入旁边的软榻上，好似一只慵懒至极的猫儿，暗藏着的利爪却静待着出击的时刻。
“福嬷嬷，母亲那边如何了？”
独眼老嬷，从了沐卿母亲付氏的姓，单名一个福字，“小姐，都按照你的话安排好了，只是，夫人心里头只怕……”
从来都倔强的一根筋的小姐，如今做了夫人当了娘，偏生这性子还半点改变都没有，以至于每每想起来，福嬷嬷都觉得无奈，甚至心寒。
这男人的爱情，风花雪月的事情，女人哪里求得？
“只要安排好了就成，”沐卿顿了顿，错开福嬷嬷怜惜而又担心的眼光，“至于母亲，别告诉她便是了。”
“小姐，那夫人岂不是又觉得是老爷旧情未了才……”玲香道。
“闭嘴！夫人是你能说的！”福嬷嬷眼珠子一瞪，另外一颗灰扑扑的眼珠子顿时骇人的厉害。
玲香顿时委屈了，想哭。
沐卿却似熟视无睹，只是开口道：“听说表弟沐家民明日要过来拜见祖母，玲香，之前交代你的事情，可记住了？”
玲香眼中包着泪，闻言一抬头，全都成了疑惑，“什，什么事情？”
“你个妮子，”福嬷嬷恨铁不成钢，就是一个狠栗子，道，“小小姐放心，我这边就带着这不长进的丫头下去好好说道。”
沐卿脸上依旧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点了点头，眼中却不自觉的泄出一缕戾气。
若非玲铛是李姨娘派来的细作，手边又没有其他可用之人，她又怎么会用玲香，除了一颗忠心外，样样都不成事，调教起来都费劲的很。
深呼一口气，沐卿抬手便扯落了一个花苞，一用劲，打着苞儿的花骨朵顿时香消玉殒。
李姨娘，沐歌，现在还只是开始！
婉阁。
李姨娘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想笑，嘴角却是僵硬，半晌只能开口道：“歌，歌儿，你……你是在说什么呢？”
“姨娘！”
“歌，歌儿，你，”李姨娘略显憔悴的脸，瞬间就愈发白了几分，温柔的目光几乎是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哀求，本来正给沐歌按着被子的手也不受控制的抖起来，“你这是在嫌、嫌弃娘？”
自小到大，父母兄弟捧在手心的李婉儿都可谓是顺风顺水的，只是遇上了沐鸿业，恰如那飞蛾遇火，生生的折了这嫡女的傲骨，父母兄弟怨怪，闺中好友嗤笑，如今，终于轮到女儿了！
姨娘，姨娘！
好一个姨娘！
像是被人用利器戳中了心窝，偏生这个握着利器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是以，李婉儿一口血憋在了胸口，却又只能硬生生的吞咽下去。
“阿，阿姐，你……”在沐歌的目光下，沐子佑咬着牙，声音越来越低，“怎么能这样说娘亲……”
可不是么，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沐歌面瘫着张脸，反射性的想要去推推眼镜，只是这动作做到一半便落在了鼻子上，看着眼前两个就像是可怜可悲又可恨的角色，这一刻，堵心的厉害。
看不清事实，亦或者是明白已经输了却又不肯承认的懦弱，又怎么能另辟蹊径？
一条路走到黑的做法，沐歌向来鄙视，成功者需一日而三省，方能于困境中豁然开朗，走出康庄大道！
只是，现如今不得不拖着这两个拖油瓶前行，着实花费力气……
厢房里。
沉默了许久，沐歌无声一叹，然后用手撑起身体，在李姨娘下意识的帮扶下，侧转身，靠在床头，半眯着眼睛看着李姨娘，不疾不徐道：“国公府世袭三代，如今到了沐……父亲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父亲如今也就是个有名无实的侯爷，想要继续保存爵位，又或者想要更进一步，必然要靠着姻亲，反观付府，当今太傅府嫡女付明月的位置，母亲，你如何去争？”
“我……”被咬的发红的唇颤了颤，李姨娘的双眸黯淡了下来。
“不说外祖和外祖母和您这关系不过才缓和，单是闹出母亲企图谋害正室的事情，你觉得可会保你？谁又能保你？”沐歌喘了口气，心头虽然知道事发后李尚书府还真是下了狠力气保李姨娘，可见终究是血缘情深，但是，她可不想落到这种靠着别人生存的地步。
李姨娘说不出话来，心里又惊又怕，谋划正室之位的事情，歌儿，歌儿怎么会知道？歌儿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她狠毒，会不会……嫌弃她……
一时间李姨娘心潮迭起，咬得双唇发白，反倒是沐子佑仰着下巴，不高兴的反驳，“娘怎么会谋害那个院子里的女人！阿姐，那女人不过就是占着位置的老女人……下贱货色！还有那个沐卿女人，哼，要不是给我出了个主意，我就……”
沐歌侧目，眸光冷清清的，看进去却好似什么都有，就没有自己，张了嘴的沐子佑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畏惧的后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母亲，你觉得沐卿大小姐，为什么会给子佑出主意？当真是善良成圣母了？”那上辈子小白花的大小姐，现如今可是毒蝎子，沐歌嗤笑一口，话音一转，又道，“母亲，你是不是想着凭着子佑这样一个国公府孙辈苗子，还是有一争正室之位希望的？”
这话说的，毫无起伏，好似双唇本能的碰合。
只是，阿姐那几乎不屑的目光一瞥而过，沐子佑却第一次感觉到了屈辱，以至于心头生出一股不甘和愤怒，想要否认眼前这个披着阿姐面皮的人！
但，也仅仅是想，哪怕不自觉的握紧了小手，哪怕眼眶发红，却终究只能在沐歌的目光下沉寂。
他，怕！
自来欺善怕恶的未来渣男一枚的缩小版，现在再是无法无天，也改不了骨子里的欺善怕恶……
李婉儿捂着胸口，此刻满脑子都是自己女儿嫌弃自己的想法，心痛头痛，再听到女儿话中对儿子毫不掩饰的贬低，整个人生出一股绝望来。
沐子佑什么性子，她作为母亲再是清楚不过，尤其是这些年来被老夫人宠过了头，脂粉后宅宠成宝贝疙瘩，任性霸道，若非她刻意引导着，甚至故意漠视沐歌这个当姐姐暗里对沐子佑的欺压，不过就想日后博个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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