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顿时让本来还想说什么的沐卿噎着了，一时间，甚至该继续说些什么都给忘了。
反倒是沐歌沉默了会，开始回应沐卿先前那关乎如意郎君的问题，“姐姐已经十三，妹妹将满十二，姨娘说了，也是时候要让嫡母好好给我们姐妹相看才是。”
“……”沐卿一时间神色变幻，看向沐歌的眼神，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既惊奇又敬畏。
面瘫脸沐歌可不知道什么是脸红，一来上辈子就是大龄女，先前没把夫君二字说成男人已经算是含蓄了，二来她不过是按照计划在拉拢，这话里面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她这个庶出的妹妹认清自己身份了，姨娘也会安分，另一层则是姐姐你那母亲很快就会出来见人了，身为姨娘和庶女的她们绝对不会拦着。
只可惜，这摆明了示好的话，让沐卿听来细细一思量却觉得不安，试想一个没脑子的渣妹不仅不暴躁了，而且还有脑子了，提到她那将将痊愈的母亲，这意思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喝了一口茶，沐卿轻笑着反驳道，“妹妹说的可不对，母亲如今身子虽是大好，但终究是调养为重，难免会顾此失彼，所以说，这及笄和相看之事只怕还是要劳累老夫人跟李姨娘呢。”
也不知终究是不再是当年的小女儿心思了，又或者死过一次或多或少少了点儿自觉，在某人的引导下，说着本来该恼红了脸蛋的长辈相看之事都正常的不太正常。
玲香抬眼瞥了下自家的小姐，神色扭曲。
大小姐究竟是肿么了……突然和二小姐这么一副交心的模样？这是撞鬼了不成……
沐歌扶着芳草的手，一边慢慢的坐直，一边漫不经心道，“姐姐想多了，姨娘自从我病了后一直照顾着，现如今身体不好，你我的终身大事虽是有心也无力，毕竟是个妾。再说了，母亲也休息的好久了，怎么说也该多出来走动走动，否则有些不长眼的丫头婆子只怕都忘了谁是国公府的主母了。”
这不就是你们母女想的么！沐卿心头愤愤差点摔了茶碗，只是转眼却又觉得奇怪，沐歌这个庶妹今日里似乎每句话里都透着其他意思，像是，像是在讨好她一样！
可是，这怎么可能，一心想要做主母的李姨娘，还有这个想要变成嫡女飞上枝头的沐歌，怎么可能会想讨好她这个碍眼的嫡女？
沐卿突然觉得先前生出赶快撕破脸皮后大快人心的想法过于天真，这样一个几乎和李姨娘心思不相上下，甚至胜出几分的庶妹，当真把暗斗摆在了明面上，孤军作战的她这个嫡出大小姐，危矣！
心头思绪电转，面上却依旧只是带着几分笑意，眼中却全是防备，道：“看妹妹说的什么话呢，姨娘虽说是妾，但和父亲真心相爱……”
“姐姐，”沐歌打了个呵欠，深邃的眸子半眯，打断道，“父亲是男子，三妻四妾再是正常不过了，至于真心相爱，姐姐，你懂么？”
沐卿的笑意一僵，突然间，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感觉。
尤其是此刻沐歌半侧着脸看过来，无暇的侧脸，半开的红唇，一双眸子深邃的好似海，闪烁着粼粼波光，有种让她想要立马起身逃跑的冲动。
似乎下一刻，命运会就此倾斜，不可捉摸。
“姐姐，所谓真心相爱可不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就够了的，”顿了顿，沐歌继续道，“说来，真心相爱唯有前朝富贵异姓王东方飞扬与其妻凤氏，方配的上这四个字。”
这两个人是沐歌从最新的史书上看到的大人物，马上就被引用了。
当然，不爱说话的沐歌今日了已经破例许多，却是字字深意。
沐卿的笑终于撑不住了，且不说如今闺阁二人谈论前朝旧事，单单是沐歌这一副理所当然，毫不避讳的态度就让她吃不消。
像是被人一下子塞了个鸡蛋，堵的难受。
可是，不得不承认，在沐卿的心里，能配上真心相爱的也只有东方飞扬和凤来仪，哪怕一个是富贵王爷，一个是下堂妻，但是战乱中相互扶持，和平后相濡以沫，东方飞扬一生仅有一妻一双儿女，其中一个女儿还是妻子从之前的夫家带来了，若非爱到骨子里，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能甘心？
换做是他，他都不能……
末了，沐歌慢悠悠的总结道：“姐姐，司马相如后来变心了，大才子苏轼可是有美妾的，所以一生一世双人，于我们女子来说，可遇不可求，可若是求不到，妹妹这一生也就罢了。”
最后罢了两个字，明明是平平淡淡的，却不知因着尾音的拉长还是怎的，仿若敲在人的心坎上，闷闷作响。
罢了是妥协，还是宁死不屈？
一时间，整个厢房里的人都楞住了，就连走到门口的李姨娘都迟疑了许久，然后身子颤抖了下，白着脸转身离开。
一生一世双人？
沐卿脸色变了又变，目光在扫向沐歌半点神色也无的小脸上后，奇异的平静下来，不管原因为何，但是这个胸大无脑，骄傲又骄纵的庶妹变了，这是事实。
无论是真心示好、交心，亦或者是打出来的幌子，但是无疑，人聪明了。
日后交锋，她必须慎之又慎。
至于庶妹的话，她连一个字都不会信！
哪个求一心一意的女人会抢亲姐妹的男人？还是前脚失了丈夫，流了遗腹子，后脚的爬上姐夫床的极品之事？
一想起来，沐卿就觉得膈应的厉害，喉头甚至隐隐犯恶心。
好一会，像是所有的正常女孩子一样，沐卿索性三两句揭过之前的话题。
“瞧妹妹都说些什么话呢，妹妹这么漂亮，日后谁人不捧在手心里，何必想些有的没的。”
接着又叙了些话，只是沐歌不知是累了还是怎的，说的极少，多数时候只是用眼睛极其专注的看着沐卿，似乎在细细的聆听，只是，目光深邃，总有种让人后背发凉的错觉。
是以，不过一刻钟后，沐卿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只是在出了婉院后，沐卿才恍然发觉，自己这次本来想要借机挑拨沐歌和老夫人之间的关系的重要目的似乎不知不觉的就在诡异的交锋中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