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调养几日就好了吗？”沐鸿业惊诧道。
沐老夫人道：“那些个太医出了名的报喜不报忧，七分事故能说个三四分已经算不错了！”
说到此处，沐老夫人顿了顿，似乎也察觉的自己话中的漫不经心，赶忙咳嗽两声，安抚起儿子来，“我儿不必忧心，女儿家的，虽然腿脚不便，皇家难进，但是大户人家的贵妾还是做得的。更何况，我儿，你可记得你有一个怡情表妹？”
沐鸿业眉头皱了皱眉，显然对于自家母亲话题跳跃的有些不适应，更何况，他可不想让女儿做劳什子大户人家的贵妾，就算入不了皇家，那大户人家至少也要是个正妻才划算吧？至于什么表妹？“母亲，这是何意？”
沐老夫人笑道：“怡情年前新丧，有一个女儿，今年刚好一十五岁，面若春晓之花，生来带有异香，再加上性子娇柔，可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沐鸿业眉头皱的更紧了，“母亲的意思是？”
沐老夫人眉眼间全是得色，却是极为含蓄的说道：“我已经和怡情联系了，让她过来住上几年。”
是夜，乌云密布，偶有晚风吹过，吹得柔嫩的枝桠嘎吱嘎吱作响。
明月阁。
漆黑的房间里，有蜡烛摇晃，倒映出两道身影，影影绰绰，仿若幽魂一般。
“心智受挫，三魂不定，再加上体虚心结过大，只怕……”粗噶的声音好似磨砺在石头上，难听的厉害，却不能掩饰掉这人仿若与身俱来的气势，“少爷，要做好心理准备。”
话音一落，明灭的光芒一晃，终究湮灭。
一室的黑暗。
好久，就在莫奇以为对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一道暗哑的声音响起来，“什么时候死？”
一个死字，从喉咙里滚出来，明明该是狠辣又或者阴厉的字眼，却莫名的让人听着都不自觉的难受。
“少爷，少则半年，多则三年。”莫奇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夫人早年似乎受过刺激过大，若是不细细调养，只怕会有疯癫之症。”
“疯癫？不是早就疯了吗？”后里面一句说的声音极小，仿若在唇畔转了一圈又吞了回去一般，以至于如斯寂静的环境里，莫奇竟然都没有听见。
“不错。夫人本就是闺阁小姐，身体娇贵，早年受了刺激靠着各种药物勉强能强行压制，但是这几年拖坏了根本，如今就像是积压的洪水，一早爆发，连带着一些并发症状自然也会陆陆续续的暴露出来，命不久矣已经算是既定的结果了，只是端看……少爷的意思。”
是要沐明月清醒着离开，还是索性稀里糊涂的死去。
这一刻，莫奇也弄不懂为什么自己会突然生出这种心思，想要试探眼前这个不算主子的主子，也许是，遇见一个像极了自己心目中的王的缩小版，忍不住的想要靠的更近，又或者，想要证明某些他未曾来得及证明的事实？
夜色浓的仿若一团浓墨，以至于不自觉的让人发闷，堵住的胸口拼命的起伏，无声的挣扎。
心狠手辣，还是心慈手软，又或者是犹豫踟蹰，摇摆不定？
莫奇不自觉的收缩了瞳孔，因着内功的缘故，目光毫不避讳的紧紧锁住那略显稚嫩的面容，只要沐卿任一一个动作，哪怕是眼角眉梢的冷漠到唇畔的讥讽，他都要确保绝对不要错过。
一刻钟过后，他失望了。
什么都没有。
沐卿此刻就像是一个冰冷的雕塑，依旧立在床前的半步开外，目光落在旁边躺着被打晕的福嬷嬷，一点情绪都无。
“你先前问过我要选哪一门功法，”沐卿的声音冷冰冰的传过来，狭长的丹凤眼透着一股子邪气，却仿若漫不经心的开口，“第一种，乾坤诀。”
“少爷，乾坤诀虽然易成，但是……”莫奇想要说的话，在沐卿飘过来的目光中吞了回去，然后终究回了一句大相径庭的话，“老奴遵命。”
第二日，四月十六，绵绵细雨下个不停，有凉风习习拂过枝头，落了一地的红花。
芳蕊挺直了背脊，一边磨墨，一边努力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自己的新主子，只是看了一眼后，再也不敢看第二眼，总觉得，虽然好看，可是就像是家里山头上的刺花儿，有毒。
毛笔，柔软的笔触，写起来就软塌塌的让人掌控不住，稍微一重便成了墨迹，轻一点，则不成笔画。
沐歌执笔慢悠悠的练习着，一旁已经浪费了一箩筐的废弃宣纸，却依旧保持着最开始的心情，不疾不徐，像是在完成一项伟大的工程。
除了楚亦菲已经早死的损友，没有人知道沐歌就喜欢这种感觉，从无法掌控到完全控制的感觉，变态的享受着征服的过程。
至于结果会不会出现偏差，她从来不会考虑，她要做的是，享受。更何况，只要精确算到毫厘，人心再是难测，也逃不过注定。
“小姐，小姐？”敲了好一会儿门的芳草忍不住开口，看着依旧写着大字的主子，小脸上全是控制不住的扭曲，“小姐，外面已经传开了。”
青黛色的衣摆被风撩起，颤巍巍的，终于滑落，露出玉白的手腕。朱红色的笔杆，嫩白的指尖，交叠处形成着一种极致的对比，仿若太阳和月亮，春夏和秋冬。
“小姐……”芳草想要继续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铁青着脸走进来的李姨娘给打断，不甘不愿的走了出去，只是回头那一刻，扫过沐歌笔下的宣纸，隐隐看出那是六个刚好认识的大字：乱阴阳，假生死。
“沉画，你和芳蕊都先出去吧。”对于新来的丫鬟，尤其是自家女儿突然提拔起来的，李姨娘总是忍不住担忧，只是怕落了女儿面子，每次说话都习惯性让丫头们全部都出去守着。
“是。”
房门一合上，两个丫头明显都还没走，可是李姨娘就已经忍不住开口道：“歌儿，若是后天进宫听到什么话，你，你可不能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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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10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