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后,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林安坐在一片茫茫的境地里,仔细思考着这个问题。
四周是纯白的视野,一眼望过去什么都没有。她坐着慢慢想,想了很久很久,然后得出的结论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想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
她站起来,漫步目的地四处闲逛。逛啊逛啊,又逛了很久,然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地方怎么怎么走都走不到头的?
然后她反应过来自己貌似是被困在了这里,这么一个类似虚无幻境的地方,这显然这不是一个寻常的情况。
她开始回忆,回想起来那个夜晚,诡异笑着的原太太,痛苦燃烧着的生灵,悬崖边泠昔的身影,最后自己模糊了的视线…
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
泠昔…对了,泠昔!他现在怎么样了?悬崖,他掉下去了吗?想到这里,她紧张起来,慌乱着开始四处跑动,但到处都是白茫茫的,根本找不到方向。
她着急,又有些想哭了,每次都是这样真没出息,但是这次眼睛却是干干的,什么都哭不出来。
找准一个方向,她不管不顾地跑起来,边跑,边大声喊着泠昔的名字。心中的恐惧愈来愈盛,仿佛有个声音在心里不住告诫她一定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不然好像就永远出不去了…她跑着,下一步,前方明明没有异常的白色地面突然坍陷一般,一脚踏空,她尖叫一声,直直坠了下去。
胸口牵扯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巨大的疼痛反而刺激了神经,全身痛得仿佛经脉尽断粉身碎骨了一般的林安,躺在床上,闷闷哼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橙色的光线,亮得晃眼,她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出来那是头顶天花板上的吊灯。
她浑身痛得不行,只能拼命转动眼珠,努力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好在她微微偏了偏头,一眼就看见了他。
泠昔就坐在床边,垂着眼,握着她的手。
她松了口气:“泠昔…”她开口叫他的名字,声音又低又哑,泠昔仍旧低着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泠昔?”她努力提高音量,这次他应该是听见了,却还是一动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
“泠昔…我醒了…”她也有些茫然了,抠抠他的手心。
半晌,异常缓慢的,他终于抬起头,看了过来。他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却不见下一步动作。
“泠昔,你怎么了?”费力回握住他的手,她努力吸引他的注意,“泠昔,我醒了…我醒了哦…”
他却还是没有动,也不说话,直勾勾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她突然觉得,泠昔看似在看她,其实根本就没有看进去,原本黑亮的眸子里没有他往日的神采,看着陌生而空洞。
她着急起来,曲起指头掐了掐他。
从掌心传进来熟悉的暖流,那是泠昔送入她体内的灵力。她开始渐渐回忆起那个夜晚,悬崖边上的泠昔,急急扑过去的自己,这么看来…自己又受伤了?全身疼成这样,看来伤得不轻…
她突然觉得很愧疚。
这都是第几次了?她晕倒过一次,吐血过两次,加上这一次累计要死要活重伤三次…每次都靠着泠昔救她,每次,都让他担心…
“泠昔,对不起,我又害你担心了…”她的鼻子又酸起来,费力忍着眼泪,她捏捏他的掌心,小手圈住他的指头,边道歉,边安抚。
指尖动了动,上面绵软的暖意让他一时无所适从。
他看着她,看她偏头看着他,小嘴张合着似乎在说话,那脸颊的红晕那眼底的水汽,抿着唇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看着,是那么真实。
多少次了,产生幻觉再到彻底绝望,这次,到底是现实,还是又一次幻境?
“醒了?这次…是真的?”林安等了半天,终见他微微垂了头,低声喃喃了一句。
那分茫然深深刺痛了她,林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眶里滑出来落到枕头上。咬着唇,她费力扯着他的手往自己这边带,用力把他的手心按在自己满是泪水脏兮兮的小脸上:“是真的哦泠昔,是真的…你看,你摸…是醒了哦,是真的醒了哦…”
温热的泪水烫得他一下子曲起指节,轻颤着,他的手搭在她的脸旁耳边,不愿抽开,也不敢触碰。
“泠昔…”她哭着,拉过他的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泠昔,是我不好,我错了,我让你担心了…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我好怕…”
心里的一处动了动,这么依赖撒娇的动作,这么娇气的话,是林安啊…
多少个日夜,于虚幻之中,那温暖的笑颜,那糯糯的话语,在这一刻,终于汇聚起来,清晰成眼前这个哭成了泪人儿的姑娘。
回来了么?他的林安,回来了啊…
指尖触上她的面颊,犹豫着,轻轻捏了一下,柔柔的目光中,他似勾唇笑了笑,下一刻,却红了眼角。
掌心紧紧包裹住她的手,他拉过她的手来,俯身靠上去。
他趴了许久,微乱的呼吸,轻轻的颤动,她静静看着他,陪着他,直到最后都说不清,泠昔他…哭了没有。
——
昏迷了十几天,又静养了五天,林安看着自己从胸口往下一路缠到脚踝的绷带,目瞪口呆:
“Kao,也就是说千盼万盼还没来得及享受呢寒假就已经过了大半了?!”声音明显惊恐。
“……”
“而且连春节都没过上!”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
“钱,一定要问原钻石拿很多很多的钱,我的青春啊,一定要他赔青春损失费!”林安用力拍着被子,伤好了大半,气势恢复了150,。
“对了泠昔,那个生灵的事情后来处理的怎么样了?原太太是不是死了?”
从原家回来都好几天了,这才反应过来要关心这个事了?泠昔叹气:“没有,只是没有了灵,活着也同死了一般。”
“…所以说,原太太变成植物人了?”
“差不多。”
“唔——”林安眼珠子转啊转啊,盘算着这样收场算不算除妖成功能不能要到佣金呢?
“那个,你消掉原钻石原琬颐记忆的时候,没有一不小心把整个除妖过程都消掉了吧,应该只要消去蛇尾的部分就行,泠昔你是这么搞的吧?”
“嗯,”他心不在焉应她一声,“吃药了。”
林安看着端到面前的浓黑汤汁,眉头拧成麻花状。
泠昔不知道从那里找来的这个又苦又涩的草药,回家之后一日三顿按点逼着她喝,每次喝了就干呕,恶心得她苦胆都快吐出来了。
“太苦了,我不想喝…”
“不行,不喝药身体怎么会好?你听话,喝了就吃糖,吃了就不苦了。”说着,糖也递到嘴边。
林安眨巴眨巴眼,看他。
他们回来这几日,泠昔对她格外的好。为了她静养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她不说,还一日三餐供着她,为她熬气味这么刺激的药,这不,就连她耍无赖的时候都好声好气哄着,平日哪有这么耐心~
无奈这却碰上一个你越是温柔耐心她就越是嚣张跋扈的主…本着此时不骄何时骄病好了就再也没人宠的原则,林安眼珠子一转,撇了嘴。
“当日我好心救你可不是为了你日后这般报答我的。”
泠昔闻言一愣,举着汤勺的手顿在空中,片刻,放回碗中,冷了声调:“我该报答你什么?我本就不想你来救我。”
怎么今天一句话就惹怒了?!林安一惊,本是开玩笑的,却因着他的回答也有些恼,不自觉也提了声调:“那你是什么意思?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有危险也不来救?说是牛掰大妖怪,钱也变不了,谁知道你掉下悬崖了会不会有事?我还不是关心你…”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泠昔冷着颜色看着她,似乎是真的气了,“既然这么说到了我就把话说清楚,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顾好自己就行,千万不要来救我。”
林安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一愣,心底漫起一股委屈。这次这个事情说是她去救他,说到底却是她不自量力伤了自己,害得泠昔反过来耗费灵力救她,担心了那么多日…她面上虽然不说,心里到底还是懊恼的,被他这么一说,就更加控制不住情绪了。
她本只道是自己难过,没想到泠昔原来也是这么想的…
难过起来就似乎又要哭了,愤愤翻了个身,她一下子钻进被子里:“我知道了,以后都不管你了好吧!再也不救你了,省的弄成这样还要麻烦你…药我也不吃了,你也不要费心照顾我了,我已经好了!”
她的声音又带了哭腔,他知道自己话说重了,还让她误会了自己是嫌她麻烦,其实他这么强调,也是因为…叹气,泠昔坐下来,伸手抚上被面,放缓了声调:“林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多想。”
她吸了吸鼻子,不理他,任他拍着被子又说了好些道歉哄她的话,觉得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方才抹了抹眼睛转过身来:“泠昔,我们是一家人,看见你有危险,我怎么可能不管?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做这些都是自愿自发的,没想到你会这么不开心…”说着,眼眶又湿了。
他叹气,拉起她的手,半掩的眸子里几番情绪流转。
她说是家人啊,家人…
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他勾唇浅浅笑起来:“好了,不哭了,谁说我不开心了?那你想要什么报答?说来听听。”
“嗯?”她带着鼻音哼哼,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狐疑地盯着他。
指腹滑过她的脸颊,轻轻捏起来:“你之前不是说想要报答么。”
“咦?那…想要什么都行?”她眨眨眼,含着泪水的睫毛忽闪,看着是那么单纯美好。
“嗯,什么都行。”
“嘿嘿嘿,什么都行?泠昔你说的啊,可不能反悔啊~”她突然咧嘴笑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来,看得泠昔心头一紧,瞬间有种落入陷阱任人鱼肉的感觉…
“哼哼哼,嘿嘿嘿,既然什么都行——”林安堆起满脸痴汉般的笑容,“那泠昔,你让我摸摸你的耳朵吧,我其实,最萌兽耳了!”
两眼粉红爱心齐齐迸发,看得泠昔一惊,立马站起来和床拉开距离。
……
“……。不行。”
“欸,不是说什么都行的嘛…”痴汉摆出委屈的表情,“那,那尾巴,尾巴也行,让我摸个尾巴吧!”跐溜,吸口水的声音…
泠昔再次后退数步:“……不行。”
“怎么这也不行!”痴汉不干了,但是大神此刻冰冷的表情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忍痛一咬牙,“那看一看总行吧,你就把耳朵尾巴幻出来让我看一看,看一看就行,好不好好不好。”跪地各种乞求状。
泠昔扶额,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不行…”
林安一副世界崩塌的表情,指着泠昔控诉:“怎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明明说什么都行的!”
“我,我是说了什么都行…”泠昔咬着牙,盯着她,不知为何表情憋屈得像快要喷出火来,“意思是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说,但是你说了,我没保证一定给…就,就是这样!”
说完,不等林安反应,摔门就跑了出去。
这,这算什么事啊?!林安跪在床上,目瞪口呆看着桌上的汤药被震起一圈圈涟漪,半天反应不过来…
这…这是故意玩儿我呢吧…啊…是吧…—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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