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乃神魔之子。
曾有神喻,曰,鬼乃凌于这世间万物之上之物,一旦鬼出,天地变色,自此颠覆三界,再无人能匹敌。
他有着覆灭三界的灵力,他曾经在人界掀起腥风血雨,他曾以一己之力挫败了十万神魔大军。这个天下,他不得,只是,他不想。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均是来自史书记载。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他是如何覆灭的三界,又是如何,击溃神魔大军的。
第一代鬼君出世,已是万年之前的事。
他是史书中走出来的人物。
而如今,却有人,凭借着史书的记载,依靠着那些自以为是的了解,便以为,自己已经获得了除去鬼君的能力。
这样的想法,是何等的,可笑。
——
当守夜的弟子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与罗门的正殿之前。
还是三日前的那身黑衣,还是那沾满血污的长发,他的脸,却是干净的,毫无血色的脸上,白绫覆眼。
他静静站在殿前那毫无遮蔽的空地上,手里持着一支玉笛,那个样子,既像是毫无杀伤力,却又像是,满含,杀意。
守夜的弟子什么也不敢做,当即偷偷溜走,飞奔去别院禀报师宗大人。
他就这样等在原处,一动,也不动,直到,那一袭红衣的女子,缓缓,走到他面前。
当日他这么走了,与罗离音就猜到,他多半,会再回来。
当日,两股灵力和圣灵灵力向抗,即使圣灵灵力再强大,也无法达到预期效果。
只要他还记得与罗门,只要他还记得那个女人,无论是来复仇,还是救人,他一定,会回来。
只是,她没想到会是那么快。
他如今这个重伤的身体,看着,已无和她对抗的能力。
他却是连等也不会等,就这么贸然上了与罗门,真是枉费了,她这几日派人四处搜查的苦心…
对了,肯定是因为,那个他要救的女人,已经,等不了了。
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冰冷笑意。
那一场相爱相杀的戏,她看得,很过瘾;
这一场,亲手杀死鬼君一雪前耻的大戏,她却是,更加的喜欢。
那么,就由她亲自来除掉鬼君,亲手,把她的与罗门,推上权力顶峰!
少了那双血红的眼睛,对面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反而更加难以猜透。
与罗离音仰起高傲的头颅,挑眉轻笑起来:“怎么快,就来,送死…了么?”
一句话,裹着山间微凉的夜风送到他耳边,半晌,他嘴角轻扬,浅浅,笑起来。
送死?
万年以来,有多少人,曾经摆出过这么一副俾睨众生的模样,用着这么一副傲视天下的语气,在他面前,说出过这句话?
只是后来,那些人,全部,都死了。
两军对阵,他素来都是直接迎敌从不花心思在任何算计思量之上,只是因为,他不必。
他的心里从未想过输赢,也从未考虑过生死,他从来,只是除掉自己要除掉的,得到,自己要得到的。
如今,这与罗门,便是他要除掉的;他的林安,便是他要得到的。
从来,都是如此简单。
与罗离音,她算了千年,计划了千年,其实,他的心思,从来没有她想得那么复杂。
她所谓的,输赢耻辱,她所谓的,把他的尊严踩在了脚下,其实于他,什么都不是。
他的心里,对这些事,从来没有那么多的情绪,对这个心心念念要杀了他的女人,他仍旧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甚至就连恨意,都很少。
她配不上,他花这些心思。
他的心里只有他的林安,他顾不上其他。
这个女人,是他找回林安的障碍,所以他要除掉她;这个女人,曾经伤了他的林安,所以,他要她碎尸万段。
就是,如此简单。
当那林间的夜风再次穿过衣摆,他轻轻,扬起了手中的玉笛。
那是无星无月的一个夜晚,那划破长空的笛声,尖啸,悲泣。
笛声起,风声起,大地震动,块块崩裂。
当那巨大的千足虫身从砂石泥土中仰首而出,对空发出巨大的嘶鸣,那站在虫首上的男子,带着真正俾睨天下之人的傲气,淡淡开口道。
全部,都去死吧。
——
无星无月的夜晚,无人的小径,周围树冠森森,尽显荒凉。
白衣少女轻纱覆面,在一片幽深的黑暗中用尽了全身力气奔跑。
手覆着胸口,她的气息异常的喘,如果此刻有光亮,照在她的脸上,一定是毫无血色一片苍白。
胸前的伤口还未痊愈,此刻怕是又裂开了,剜心般的疼。
她忍着痛,努力朝着北方前进,这一路上她没有遇到半个人,看来今晚她运气很好。
正想着,却看见前方不远处的林子里飘过几缕火光,她赶忙蹲下,掩在草丛里,努力压抑喘息。
火光移动得很快,转眼便消失在视线里,林安松了口气,猫着腰朝着相反方向刚准备走,突然地面一阵剧烈晃动,她一个重心不稳便向身侧翻去。
可恨的是,身侧居然是个斜坡,她现在的身体与废材无异,连滚带爬顺着斜坡一路滑下来,好不容易抱住一棵树才勉强停下来。
这么摔了一跤,方向感顿时摔没了。
远处传来诡异的声响,听着像是雷鸣又像是兽吼,不过兽吼不太现实,估计就是雷鸣。
天上乌云压顶,没有月亮就没有参照物,林安沮丧地站起来,四处张望,她找不着北了!
正郁闷,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男声——是谁?!紧接着,便是好几个凌乱的脚步声,来人不只一个。
她心头一慌,赶忙伸手整理面纱,身后的人三两步便跑到了她面前,语气焦急:“茗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快点去后山,鬼君攻上来了!”
泠昔?!
林安闻言心口一紧,只觉得心上的伤更加疼了。
泠昔怎么又回来了?那个千羽呢,她怎么不好好拦住他?
她一时微愣,情绪复杂,身前的黑衣男子似乎很急,看了看同伴已先行一步的方向,伸手拉了她一把:“不要磨蹭了,再晚就来不及了,快点走!”
嗯,林安胡乱应了一声,假装跟在男人身后走了几步,盘算着怎么甩开他继续逃,却是还没走几步,前方的黑衣男子忽然一下回过头来,一双如鹰般的眼睛死死盯上了她的脸:“你不是与罗茗若,你究竟是谁?!”
下一刻,那事先偷偷拽在手心的一把泥沙倏然朝着男子的脸扬了过去,趁着男子分神,林安一转身朝着身后的树林奔去。
伸手抹掉脸上的沙土,看着那奔跑在树丛中的白色背影,黑衣男子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该死!居然只剩下他一个人!略微犹豫了一下,男子拔腿朝着树林追了过去。
林安的身体根本负荷不了追击,身后紧追不舍的男子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前方危险,但是这么一个重伤的女人一定马上就能追上,师宗大人如此重要的人质,如果知道他遇上了却没能带回去,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再往前,就是正殿了,男子眼中闪过一道冷厉寒光,下一刻,符咒幻化出的尖刀出手,急速向着前方少女的脚踝击去。
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总算是老天开眼,式神出手的刹那一阵天摇地动,林安一个步子不稳摔倒在地,身后的男子也因为突如其来的晃动失了准头,凌厉的寒光一下击在林安手边的地面上,泥土溅了她一脸。
还没待她反应过来,突然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从她身侧急速擦过,劲风卷起落叶刮在她身上,她一下被掀开侧翻在地,身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林安回头,只见那只有星点光亮的树林里,一个模糊的巨大的身影一下撞上她身后的黑衣男子,他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猛然抵到后方的一棵巨大树干上,巨大的黑色物体瞬间缠上树干,未几,一片黑暗中传来撕裂血肉咬断骨骼的声响。
浓郁的血腥味一下就传了过来,林安在原地呆愣了片刻,颤抖着回眸看了一眼还在她手边的,“怪物”的后半身,下一刻,她强撑着发软的双腿爬起来逃命。
她吓着了,她不知道那个巨大的怪物到底是什么。她只知道,那个东西一定非常危险。
慌不择路拨开身前的枝叶,四周太暗她太害怕了,猛跑了几步,突然脚下一空,她再一次一脚踏空,沿着山坡翻滚下去。
这一次摔得很重,一路昏昏沉沉全身剧痛滚到底,沿路撞上不少小树枝桠,却是一棵也抓不住。就这么一路滚到坡底,她一翻身从半米高的地方摔下来,落在坚硬的青石地砖上。
她已经疼得快晕过去了。
耳边似乎乱糟糟的全是声响,身下的地板是湿的,有一股,非常奇怪的,恶心的味道。
她不知躺了多久,她感觉她躺了很久很久,最后,当她终于强撑着睁开眼,入目,遍地都是触目惊心的红。
她呆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血,很大,一滩血!
呆愣的目光无意撇到在她身侧的那具躯体,那是一个只有上半身的女人,腹部以下,巨大的撕裂伤口,白花花的肠子流了一地,流在,她扑倒的那一滩血上!
对上女人如同死鱼一般灰暗圆瞪的双眼,林安猛然转身,干呕起来。
她这才发觉,空气中弥漫的都是血腥味,四周,到处都是凄厉的惨叫声。
她的身上,全是那个女人的血。
眼泪夺眶而出,她用衣摆袖子狠狠擦掉脸上和手上的血迹,颤抖着抬头,看见了,人间炼狱。
与罗门的大殿,已经破坏的不成样子。
正殿前方的山体上,巨大的裂口里,伸出无数巨大的黑色的条状物体,在空中嘶吼乱舞,她好不容易压抑住心头的恐惧定神看过去,发觉,那是虫,长着巨大螯齿,有着一双猩红怨毒的眼睛的,千足虫!
林安只觉全身一阵发冷,头皮一阵发麻,眼睁睁的,看着一只巨大的虫子飞速俯冲下来一口咬住一个男人的下半身,人体被生生咬断,那血肉模糊的上半截飞甩出去,下一刻,被另一只巨虫冲过来一口叼住,吞咽入腹。
这是一场不可能抵御的战争,这分明,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作为千年以来屹立于阴阳师领域的顶级门宗,与罗门的嫡出弟子,任一,都是现今世上最顶级的阴阳师,可是就是这样的身份,面对这巨大的虫怪,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林安眼看着,有一人幻出了强大的式神一刀切掉了一只巨虫的脑袋,结果那个落地的脑袋不仅没有死,反而在地上急速滑行,尖利的螯齿瞬间又攻击了好几人;而那个失去了脑袋的虫身,顶端笼罩红色的光焰,片刻之后,竟是又重新长出一个头颅来!
上古异兽,“节枯”,乃,不死之身。
这就是当年,那个覆灭了十万神魔大军的,他的,驭兽。
沉寂了万年,长埋地底,他的“节枯”,饿得很。
嘴角浅浅泛起一抹笑意,这才是,那于万古蛮荒之时便已存在的,没有任何史料记载的,他真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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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白家的大神,一如既往的逆天…自己武力值已经直通天际了,居然还有召唤兽…不过这虐了与罗门的召唤兽,把大神家媳妇也虐进去了,那可是林安妹纸最怕的虫哇!
PS,某上古神器要求发言——哼嗯,大家还记得,当年丛林小湖畔,大神用来捅马蜂窝说扔就仍的小玉笛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