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暗暗沉沉,宛如泼洒开的浓墨,深沉得几乎将人吞噬。又或者,不是黑夜的关系,而是她昏蒙的意识,已无法接收更多的光亮。
四周是海风的嗷嗷声响,为这阴寒的夜晚,更添诡谲,她的半边身子还浸在海水中,被一潮又一潮的海浪拍打,撕裂心肺的疼痛蔓延开来,像是无止无尽。
她要死了吗?她不能死!
伤痕累累的十指扣着手下粗粝的砂石,她使出全身的力道,摩擦着砂石,往沙滩上爬去,艰难的几寸距离,在砂石上拉出了血痕——
不,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她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她有太多的恨意填不平,她要活!谁来救救她?
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好,只要能救她!
远处湛蓝的海面上飘来了一只小船,魁伟的人影在这一片海水之中若隐若现,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那艘船伸出了手——
“救……我……”
一个月后。
清晨,雾气才刚刚退去,一辆马车缓缓进了莲城,街道上是三三两两的货郎小贩,齐大将马车停在了一间医馆门口,跳下车来,转头,正好看到车帘掀起——
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尽管衣着不是十分合身,依然可以看得出来身姿曼妙。
他将马车绑在门边石柱上,一言不发的转身进了医馆。
女子抬头,典雅质朴的医馆,门楣上挂着牌匾:春回大地。于是,也拉了拉脸上的头巾,跟进了医馆。
“你来了。”低低的一道女声传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辰尚早,并没有什么病人,齐大指了指身后的女子,“帮她看脸。”
坐在堂前的如月杏眼桃腮,二十岁上下,穿了一身水蓝色纱裙,盘着简单又不失大方的垂云髻,她对着那女子礼貌的伸手:“请坐。”
女子颔首,走到她面前的园凳上坐下,将头巾揭了起来,饶是以如月的淡定从容,看到这样狰狞恐怖的伤口,也不由震住了。她打量了下眼前不动如山的姑娘,心中不由赞叹,这样的冷静,如果是她,恐怕是做不到的。
她靠近了些,细细的探看,半晌之后吸了口气,平静的说了三个字,“没法子。”
女子笑了笑,轻轻道:“多谢你了,前些日子头疼的厉害,可否劳烦姑娘帮我把把脉?”
如月一愣,拿出小枕垫在桌上,“当然可以,请姑娘伸手。”
齐大站在一旁,再次打量着眼前淡定自若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他一个月前从海滩上捡回来的,伤的很重,几乎一脚踏进鬼门关,却依然死撑到了最后,刚开始的几天都一言不发,只为咬牙忍耐无尽的疼痛,那种坚毅的个性,让他这个大男人不得不佩服,她现在的巧笑淡定,也让他更为刮目相看,毕竟不是任何一个女人,都受得了自己毁容的事实,甚至出门还会吓人。
然而,最让他诧异的事情是,这个女人叫做齐汐,正好和他一个姓,天下间还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这边思绪转动,那方两个女子已经把脉完毕,如月下笔开好了方子,交给齐汐去柜台拿药,转头,却见齐大神色莫测的盯着齐汐看,如月挑眉,清了清喉咙——
“情人?”
齐大转头扫了如月一眼,眼神冷的像是千年寒冰。
“仇人?”
千年寒冰依旧不曾撼动,将视线转到了别处。
“妹妹?”
柜台前的身影拿了药,齐大转身往门口走。
“难道是你娘?”
前行的身影豁然转头,一双冷厉的眸子像是要杀人。
“哦,不是你娘,你娘不能这么年轻。”
“汪如月!”
……
走出医馆的齐汐微微停了停,她的眼睛看着不断升起的红日,娇美的唇瓣弯起了笑弧。
“齐汐,七夕,呵呵,真是让你们失望了,我乔七夕还没有死!”她无声的开口,半边姣好半边破碎的容颜,被这一个笑意笼罩出罗刹一般的妩媚和冷血。
身后齐大走了出来,对着齐汐淡淡道:“走吧。”便率先离开,齐汐转头,又看了身后的医馆一眼,也跟了上去。
齐大似乎不着急回渔村去,而是直接带着齐汐来到了莲花馆吃午饭,其实离正午还早,莲花馆内人已经很多,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点好了菜。
莲城,齐汐是听过的,不过是方家老爷为了纪念自己与夫人的爱情,弄出了满城红莲,因此得名,也因为靠近海边,盛产海品和珍珠玳瑁,商业发达,而这莲花馆,便是方家的产业,她不由的想,这莲城的方家,也算是一方商贾巨擎,能以一家之资,至令县城改名,只怕,依旧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吧?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没有,最近我们莲城啊,来了个大将军的女儿!”
突如其来的一声吆喝,断了祁希的思绪,她转过头去,就见几个打扮十分贵气的公子坐在旁边的雅座内喝酒。
“真的假的?大将军的女儿来我们莲城做什么?”
“好像是要赐婚给方家的少主,方允谦。”
“你胡说的吧?大将军的女儿怎么可能嫁给富户?我们大乾朝还没有这样的先例呢,将军的女儿怎么着不得找个门当户对!”
“先例?什么先例不先例的,听说江湖上闻名的无极殿还是新皇上的支持者呢,凡事总有例外!”
“哎,你说的也对,无极殿又正好在我们莲城,听说是咱们的新皇上看上了莲城的……”话说到这里,突然断了。
“喂,你可不要乱说话,乔家才被抄家,你还敢讨论这个……”
……
后面的话齐汐听的不是很清楚,围在头巾下的唇角,却挂起了浓浓的冷笑和嘲讽,那个‘皇帝’,果然是谁都容不下的,这么快,就把手伸到了莲城。
菜上的很快,齐大对他们的话没什么兴趣,专门点了烧鸡白干,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眼角时不时的看着齐汐,暗暗思忖着什么。
莲城,约莫是在方老爷子的领导之下,民风开放,在这莲花馆中,有大半都是女子,祁希所在的桌后,便有两位,环肥燕瘦,各显风姿。
这时,一个文质彬彬的青衣书生走了进来,本来人很多,齐汐心里想着别的事情,也并未注意到这个男子,但是当他越走越近,越过他们面前,走到身后女子桌边的时候,她不得不诧异的看了那男子一眼,大堂之中空位不少……
“请问两位大姐,在下可否与二位……”
“不可以!”他的话没说完,环肥那个就开了口,她才二十,怎么能叫大姐?
书生面色尴尬,“在下不是要与二位拼桌。”
“那你想干嘛!”
书生清了清喉咙,走到环肥身前:“姑娘身体严重发福,是绝对不可以再吃油腻荤腥的,不利健康。”
齐汐斜眼一看,果然,环肥的面前全是肉食,鸡鸭鱼一堆。
不过,环肥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她啪的一声拍桌而起,“你你你你你……你敢说我胖!”她抖擞着满脸的嫩肉,圆嘟嘟的手指头指着书生,颤啊颤。
书生叹了口气,又转到了燕瘦面前:“姑娘长年吃素,本来是好事,但是长期食素,容易导致营养不良,肤色蜡黄,头晕目眩——”
“你你你你你……你敢说我黄?”燕瘦也立刻拍桌而起,死死瞪着眼前不识相的书生。
众人都停了下来看热闹,书生仿佛没发现,依旧据理力争,“在下说的都是事实,还望姑娘莫怪。”
莫怪?这样的事实只怕是哪个姑娘都无法接受的吧,果然,一众食客哄堂大笑,环肥燕瘦面色红白交错了半晌,立刻丢下银子转头就走,那个环肥在经过书生身边的瞬间,狠狠一脚踩了下去,书生吃痛。
“哎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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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家多看几章(*^__^*),谢谢了!
其实很害怕写公众章,不太会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