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影站在床前,身材高大颀长,隔了半晌,上前坐下,修长干净的大手掀开被子,轻轻拉开了床上齐汐的中衣结带。
雪肤如霜冰肌玉骨,如今却带着点点斑驳伤痕,黑衣人的眼眸平淡如水,制作精巧特别的长命锁从他手背滑过,他顿了片刻,扶起齐汐,此时的齐汐,居然睁开了眼睛。
鼻息间是好闻的檀香味,她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清晰,“爹……”她用暗哑的声音唤了出来,眼神迷离看着眼前的男人,紧蹙的眉毛稍微有些松动,然后伸出了手想要去拉他。紧接着便是无穷的晕眩,指尖尚未碰触到片缕衣衫,便晕了过去。
“文渊。”低沉的声音从男人口中传中。
窗外立刻回了一声:“主子。”
“她想做什么,你帮衬着,去吧。”
“是。”
窗外月光婆娑照进室内,映下一地光影,倒在被面上的齐汐,额角的汗珠还没干,松垮的中衣下活色生香,胸口处的疤痕有些狰狞,男子看着桌边燃起的一柱清香,又将视线转到了齐汐身上,从来没有人,可以在雾海檀香的效应之下还能有片刻清明。
倔强,又坚毅的女子。
他扶起齐汐,从怀中掏出玉瓶,在胸口伤处上药,捏住她的下颌,喂了一粒药丸入口,然后拉起肚兜绳结,将衣服从里到外穿好,眼眸平静无波,似乎此时不是在为一个女子穿衣,还是最贴身的肚兜。
他的手十分修长秀逸且骨节分明,打理整齐之后,将齐汐放好,并盖上了被子站起身来,几步走到桌前坐下,顺手从桌面上拿出一册竹简翻阅。
直到桌面上的清香燃尽,他将书简收入袖袋,动作十分优雅的收起香炉,推门离开。
雨点零星洒落,月华如水,夜,才刚刚开始。
下了一夜的雨。
当棋香推门而入的时候,齐汐就醒了过来。
“齐姑娘,这是公子送来的。”棋香说着,将手中托盘放到了桌上,“请姑娘梳洗,老爷夫人要请姑娘一起用早膳,奴婢在屋外等您。”
“嗯。”齐汐坐起身来,就着棋香端来的水洗漱了下,静静的等着水面平静,映照出她那张破碎的脸,勾出了今日第一个微笑。
方允谦送来的东西,是一方淡绿色上好的纱绫面巾,齐汐想了想,将面巾挂上脸颊,随意挽了个髻,便出了门。
清晨,空气十分清新,方允谦已经等在蓬莱阁的门口,听到身后有声响,转头,齐汐清清淡淡的目光撞入他的眼脸,他冲齐汐笑了笑:“齐姑娘可睡的舒适?”
“嗯,多谢方公子体恤,为齐汐准备了这面巾。”
方允谦在前为齐汐引路,“齐姑娘是个特别的人儿,不会介意自己的面貌,但是保不齐有些下人不识礼数,引的齐姑娘不高兴,还望姑娘不要怪方某唐突。”
“嗯,不唐突。”齐汐淡淡应了,便没了别的话,方允谦走的前头,身边没有仆人跟随,棋香则远远的跟在后头。
文渊没有出现,齐汐其实对于这个文渊,有些好奇,不说那日跟踪他的事情,单就昨日,他救了她的性命,对方家之事十分熟悉,且明里暗里的提醒,让她不好奇都难。
就这么想着,便到了饭厅前,方允谦的步子一停,齐汐便也停了下来,抬眼望过去,正厅前的青石板上,一个紫衣小婢跪在那里,浑身都湿透了,发丝垂滑而下,眼神有些呆滞,看来是跪了一夜。
那紫衣小婢眼神一抬,看到方允谦过来,立刻踉跄着起身扑了过来。
“少爷……求您救救我……琴香真的没有偷东西,奴婢从小跟着少爷一起长大,怎么可能偷东西,奴婢真的没有啊……”
“嗯,我知道了。”方允谦应了,身后的棋香赶紧上前,将琴香扶了下去,“我先扶你回去。”边说边带着琴香走了下去,琴香白着脸,不时转头望着方允谦,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齐姑娘请。”方允谦有礼的让出位置,齐汐点了点头,走进了饭厅,不曾想此时厅中竟然做满了人,她还以为算是来的早呢……
齐汐怔了一下,眼角上翘,对着厅中众人行了礼:“小女子齐汐,见过各位。”
“不用这么多礼节,坐吧。”回答的是一个低沉中透露着威严的声音,齐汐应了,选了一个靠近门口的位子坐下。
席上正中一对男女,男的相貌儒雅气质沉定,女的虽已过中年,却保养得宜,弯眉大眼,年轻时候也该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想来便是方老爷和方夫人了。下首位置空着,左侧坐了两名少女和一个青年女子。
“方兄,你当真是重色轻友,我睡过了头都没人来叫我,你倒是勤勤恳恳的跑去带着美人儿来吃饭!”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唤,文渊摇着扇子走了进来,大刺刺的坐在了齐汐边上,也不管众人面色,“汐汐,昨晚睡的好吗?”
一句话刚一说完,边上那两个少女面色都变的有些莫名,齐汐睨了一眼,淡淡道:“多谢二哥关心,还好。”
“睡的好就是,要是不好,告诉二哥,我帮你收拾这个酸书生去。”文渊的言辞十分高亢,似乎完全将在座众人无视了,几人仿佛是习以为常,方允谦站起身来笑道:“文判好兴致,几年来都不见变过,还是这么爱开玩笑,齐姑娘,请容在下为你介绍。”
当下一一将在座家眷介绍了,方夫人是个和善的,见齐汐进门到现在话说的少,一双眼睛清澈有神,对这姑娘有些好感,“齐姑娘,室内还要带着面纱吗?用膳怕是不方便。”
两名少女面色又是一变,昨日大哥带了个姑娘回府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还听说这个姑娘多么丑陋,甚至会吓到人呢,娘这个时候要人家拆下面纱,不是戳人家的痛脚吗?
“娘……你……”
方夫人一愣,“我说错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