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然大亮。
各院的姨娘每逢初一、十五,婚丧嫁娶,元宵佳节,都要前去大夫人院中请安,各房小姐们则是日日请安,但小姐要比姨娘们早上一个时辰过去候在院中,这是蓝府沿袭至今亘古不变的规矩。
蓝雪柔的生母,蓝府的二姨娘,身份仅次于大夫人,颇受蓝老爷宠爱,如今,她的母亲病逝,蓝老爷心神俱伤,故以正妻的身份将其厚葬,这使得大夫人与各房姨娘记恨在心,母亲生前比其他姨娘更得盛宠,死后竟然与大夫人平起平坐,虽人已仙逝,但她们这些年来对她生母积攒的所有怨气与嫉恨并未随已亡人消散,而是变本加厉地尽数发泄在蓝雪柔的身上。
蓝府历经百年,家大业大,现传到蓝老爷手中,更是如日中天,一举成为承乾国首富,风头无二。
蓝府门风森严,府内分前后两院,后院又分东南西北四院。东院为主院,是蓝老爷平日处理公事和歇息之地,大夫人亦住在此院;南院为侧院,以二姨娘为首,各房姨娘皆住此处,分别有各自的阁楼小院;西院为后院,是老太太的专属院落;北院则是祠堂与灵堂。
这东南西北四院皆以后花园为中心,如今各房小姐要前去大夫人处请安,必定要经过后花园,蓝雪柔又正从灵堂回自己房中,正好撞上了前去请安的蓝雪丽姐妹两。
蓝雪柔清楚地记得,那日相同的碰撞,现如今恍若发生在梦中,却已然是不同的心境。换做前生的她,定会结实地挨蓝雪莲一巴掌,一声不吭地任她发泄之后,独自离开。
可是,历史重演,却物是人非,她怎会甘愿承受?
眼前的一幕,除了蓝雪柔无辜可怜瑟瑟发抖地躲在为她挡在前面的芷巧,其余人皆目瞪口呆,无法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
蓝雪莲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颤抖发红的手掌,在抬头惊讶地盯着蓝雪丽脸颊上的红掌印,“不,不是我!”
“你……竟敢打……我……”蓝雪丽捂着发疼的脸颊,因为力度之狠,唇齿间溢满血腥味,伸手指着面前的蓝雪莲,无法相信。
“不……”蓝雪莲拼命地摇头,朱钗发出银铃的响声,似是欢呼,极力否认是自己所为,话还未出,另一只手掌已经重重地落在了蓝雪丽的另一面脸颊上。
“鬼!鬼啊!”蓝雪柔惊恐万状地指着蓝雪丽,放声大叫道,“有鬼,好可怕的鬼!”,身体始终缩在芷巧的身后,手舞足蹈,忙不迭叫喊道,“鬼好可怕,打鬼!打鬼!”
蓝雪柔左手一挥,蓝雪莲便不受控制地抬起左手落在蓝雪丽精致的脸颊上,“啪!”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声,紧接着她右手一挥,蓝雪莲的右手又落在了蓝雪丽通红的脸颊上,“啪!”又是一记清脆的声响。
蓝雪柔左右开弓,口里不停地念叨,“打鬼!打鬼!”专打小鬼,心中暗爽。
蓝雪丽还未反应过来,双颊已被掌掴数十下,身形不稳,踉跄倒地,嘴角腥甜的鲜血流出,两颊红肿。
“不,不是我。”蓝雪莲颤抖着身体连连后退,恐惧涌上心头,顾不得红肿的手掌,发髻散乱,不知所措。
“蓝雪莲,你竟敢打我!”蓝雪丽双手摸着青紫的脸颊,双眸喷火,愤然起身,大步上前,“啪啪”挥掌狠狠地打在蓝雪莲的脸上。
蓝雪柔看得痛快,就连身旁的芷巧看着都解气,但是,芷巧毕竟知晓自己的身份,强忍着笑意,展开双臂护着她的主子,生怕四小姐和六小姐打红了眼,祸及到五小姐身上。
“打鬼,好可怕的鬼。”蓝雪柔暗自冷笑,楚楚可怜地模样,胆小地躲在芷巧身后,谁也未曾发现她无辜的双眸内的寒冰之气。
蓝雪丽仿佛中邪般,狠历地挥掌打向蓝雪莲,身旁的丫鬟想要上前劝阻,可又怕惹祸上身,反倒拿她们出气,低眉垂头,立在一旁不敢动弹。
任由蓝雪丽掌掴的蓝雪莲,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待感觉到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惊讶地吼道,“你居然打我?”
“打的就是你。”蓝雪丽恨恨地说道,唇齿扯动脸颊疼痛,怒火中烧,抬起发红的手掌又狠狠地挥去。
“啪!”蓝雪莲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银牙酸痛,自口中吐出一颗牙齿,顿时气涌上头,一掌回打过去,“你竟敢打落我的牙齿。”
场面更是无法收拾,失去理智的蓝雪丽与蓝雪莲互相厮打起来,起先撕扯头发,接着手脚并用,甚至滚在地上,大打出手。
丫鬟们顿时急了,连忙上去试图将两人拉开,却于事无补,整个后花园乱成了一团。
蓝雪柔漠然观看,还时不时地煽风点火,当看到蓝雪丽狠狠地掐在蓝雪莲腰间,“四姐,不好,鬼咬住你的胳膊了。”
蓝雪莲似是心领神会,张口咬住蓝雪丽伸出的胳膊,死活不放。
“哎呀,六妹妹鬼捏住你的鼻子了。”蓝雪柔惊叫出声,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蓝雪丽同样反应灵敏,迅速捏住蓝雪莲的鼻子,迫使她松口。
“四姐,鬼捏住你的脖子了!”
“六妹妹,鬼爬上你的肚子了。”
“四姐,鬼缠住你的腿了。”
“六妹妹,鬼踢向你的后背了。”
蓝雪柔手舞足蹈,玩得不亦乐乎,看着地上你拉我扯,你咬我踢的两人,衣衫凌乱,发髻披散,高肿已成猪头的脸,怕是三姨娘都分不清她们二人谁是谁了?
“噗通!”几声,地上翻滚的二人双双落入了不远处的池塘中。
“啊,鬼跳进水里了!”蓝雪柔装出一副痴呆模样,手指着池塘,惊叫出声。
“不好了,四小姐和六小姐落水了!”场面发展更加精彩,首先反应过来的丫鬟惊叫连连,赶忙向东院跑去。
蓝雪丽与蓝雪莲在池塘中拼命挣扎,这池塘并不深,但池底卵石甚滑,她们二人无法站稳,口鼻中进入大量的水。
池塘边,丫鬟们手忙脚乱,可都爬在边上,不敢往下跳。
蓝雪柔冷眼旁观,犹记得那日,她们二人将自己推下湖中,她拼命地喊救命,而她们姐妹二人立在池边。
“傻五,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当日的蓝雪丽趾高气扬,一脸的得意。
“傻五,有本事你自己上来啊!”蓝雪莲嚣张道,“四姐,我们走吧,看到她就倒胃口,如果她真死了,我们就说她失足落水溺死了。”
“真是如此,那再好不过了,看到她这副傻样,我便想掐死她。”蓝雪丽嫌恶地说道。
不论蓝雪柔如何求救,她们始终未看她一眼,扬长而去……
双眸冷然,目光落在池塘里不断挣扎地二人,嘴角微扬,“来日方长,你们欠我的,我慢慢讨回。”
这时候,众人听到一阵严厉的声音,“这究竟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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