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一次的劫狱定会惊险万分,谁料过程一点也不刺激,还没走到天牢,押送她的侍卫就被不知从哪跑出来的两个黑衣蒙面人给毒晕了,接着,那俩人一边一个,架着她一路飞奔出皇宫,速度之快,让她有种闭眼前还在皇宫跟皇帝周旋,一睁眼,就回归了蓝天,脱离了桎梏。
还是郊外的那个小酒馆,却比上回来时热闹了许多。
一眼看去,满屋子的莺莺燕燕,比夏天的蝴蝶还要艳丽,超级养眼,以至于秋凤主讲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见。
“……我早就说过,那些皇族宗亲们,个个薄情寡义,为了权利,为了地位,他们连自己的灵魂都能出卖,如此行径,与嗜血野兽有何区别?你为何总是看不清看不透?难道非要等到性命不保之时,你才能明白?”女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清醒点吧!你的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事情到了这一步,我想你总该有些觉悟了,皇宫再好,那也只是个华丽的牢笼而已,你总不会想要一辈子,都在那个牢笼中度过吧。”
女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秦向晚偶尔也能听进去一两句,但大多时候,她都是出于走神状态。
终于,女人说累了,端起茶杯想要喝口水润润嗓子,秦向晚这时突然问:“十五年前,顾尚书一家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秋凤主端着茶杯的手微顿,“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家一夜之间,一百二十余口人悉数葬身火海,此事若非人为,偌大的顾府,怎会无一人生还?”没有理会秋凤主的发问,秦向晚自顾自地说着。
秋凤主盯着手里的杯子看了一阵,随后放下茶盏,眼里的神色凝肃起来:“要说这顾尚书,也的确是惨,衷心为主一生,最后却落了个这般下场。”秋凤主口吻中带着深深的怜悯,以及一丝不明显的敬佩,“我一向不屑为官之人,但这位顾尚书,的确是名清真廉洁的好官,当时,整个东盛皇朝的吏治在他的铁腕治理下,逐渐恢复清明,但他的这番做法,却损害了很多人的利益,触怒了那些处于权力中心的。他这样的人,若是碰上一位英明贤德的国君,没准还能大展宏图,名流千古,只可惜,他遇上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糊涂昏君,狗皇帝听信谗言,对那些只会拍须溜马的佞臣贼子不加以严惩,反而将这位耿直谦厚的忠君之臣当做眼中钉,除之后快……”秋凤主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如果小姐泉下有知,看到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国君,竟然是这样一个不仁不义,残虐冷酷的畜生,只怕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吧。”
听起来是挺惨的,全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呐!可就算再惨,就算再想复仇,也不该拿无辜之人的感情来做牺牲!
爱与恨是相对的,之前有多爱那个男人,现在就有多恨。
她冷冷笑了一声,单手支颐,目光轻挑而冷漠:“说来说去,还是这位顾尚书不够聪明,能做到吏部尚书这个位置的人,又岂会是一般人?只怕他早就看出自己侍奉的君王是怎样一个人了,但他却抱有幻想,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以为能用真情实意,来打动个鼓舞一个根本就没有心的人,左右这个国家不是他的,他何必那么兢兢业业,若是他早点想通,早点和大家一起同流合污,顾家老少,也就不会枉死了。所以说,顾氏一族的灭亡,他才是罪魁祸首。”
“你……”秋凤主愣住了,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秦向晚说完这番话,自己也愣了片刻。
这般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的话,真的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吗?但片刻的怔愣后,她就恢复常态了。
就像她自己说的,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出淤泥而不染,这个世界,本就是一个大染缸,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为人处世也是一样的,绝对的清廉就是一种罪,任何事情都并非只有一条解决途径,那位顾尚书其实心里很明白,他在固执地完成自己的使命时,就已经想到,这样做的后果会是怎样,既然已经都想到了,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难道为了证明自己的一颗赤诚之心,比保住一家人的性命还要重要?就算有这样那样的考量,但实际上还不只是借口而已。就像自己,明知道这份感情可能不会长久,却还自欺欺人地去相信,去依赖。
活该!
不管是顾尚书、蝶樱,还是自己,都是活该!
原本热热闹闹的酒馆,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对这样的气氛有些不适应,挑挑眉,在室内环顾一圈。
入眼的,除了眼前的女人外,都是清一色妙龄女子,不过她能看得出来,这些看似柔弱矜持的少女,实则都是身怀绝技的蝶谷杀手,要是哪个男人不长眼,想对这些漂亮女孩下手,那等待他们的,一定不会是个美妙结局。
想到那女人说的话,自己既然是蝶谷的少主,那这些妙龄女子,岂不是都归自己管?想想看还有些小激动。
激动的心情,暂时取代了因感情受创而跌落低谷的心情,她悠闲地弹了弹指甲,细声慢语道:“有关蝶谷的复仇计划,我觉得有必要重新安排一下。皇帝已然不足为惧,以他现下的状况,也就是苟延残喘罢了。”不看不知道,那天与皇帝的对峙中,她发现皇帝的身体果然是大不如从前了,太医们虽尽心尽力在救治,但皇帝的身子,就如那已经失去了养分,逐渐开始枯萎的老树一样,再高超的医术,也是回天乏力。保养得当,也就是三五年的事,若是期间再受个什么刺激,没几天就能一命呜呼。
“即便如此,难道我们还要让那狗皇帝寿终正寝不成?”说话的,是个长得特别甜的姑娘,但要是不看人,还以为这声音是来自一个八旬老妪。
秦向晚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轻轻摇着手指:“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杀了皇帝,还算是帮他解脱了,要让一个人痛苦,就要夺走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她停了停,眸色忽而加深:“对皇帝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
答案不言而喻,秋凤主首先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要夺走他的江山?”
夺走江山?听起来虽然很有趣,但当皇帝,可不是她感兴趣的。
“这早已千疮百孔的江山,我才不要呢。”
“那我们该要什么?”另一个姑娘出声问。
“问得好,我们该要什么呢?”她看着那个姑娘,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击着:“是简单的复仇,还是一个可以发展壮大的机会?”
“当然是发展壮大的机会了!”有人立刻接话。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人死不能复生,我们现在该做的,是重振蝶谷,杀母之仇这笔账,总会找皇帝讨回来的。”她微微侧首,看向一旁的秋凤主:“您觉得呢?”
秋凤主不说话,她心里也很挣扎,一方面她想尽快为主子报仇,另一方面,她又觉得秦向晚所言很有道理。
秦向晚也不逼她,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最近总感觉乏得很,皇宫虽然华丽奢侈,但我却没睡过一天好觉,终于摆脱了那个地方,我得赶紧去补个觉才是。”走了两步,她忽然回过头来:“秋凤主,我对蝶谷埋在宫里的这颗棋子感到很好奇,什么时候你为我介绍介绍呗?”
秋凤主一惊,这才意识到,原来秦向晚被捉竟然是她设计好的。
不过她脸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用公式化的口吻道:“此人身份较为特殊,待时机成熟后,属下自会为少主揭晓。”
身份特殊?能特殊到哪里去?既然埋在深宫的棋子,那身份自然简单不了。不过听秋凤主的口气,这颗棋子的特殊性,似乎并非一般的猜想能判断出的。
难道会是皇帝身边的人?譬如说,苏正义?可她怎么看,那家伙都不像是蝶谷的人。
不过也难说,蝶谷都是女人,至少目前为止,她还没见过一个男人,苏正义是太监,不算男人,说他是蝶谷的人也有理可据,但她总觉得不会是苏正义。
对这颗棋子,她真是好奇死了,但据秋凤主的态度来看,自己应该是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了。见状,她只能失望地离开议事厅,来到寝房。
到底会是谁呢?
带着这样一个深深的疑问,秦向晚进入了沉沉的梦乡。